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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钟子炀与郑嵘分别从两间诊室走出来,彼此对视一眼,落座候诊厅最末一排塑料椅,两人间隔着一个空座。

    郑嵘有些尴尬,低头端详重新加固过的石膏,眼尾扫了一下钟子炀。

    钟子炀会意地挪到郑嵘旁边,抖了抖CT片子,说:“你要谋杀亲夫啊?我头上肿了个包,你再下手重点,我直接脑震荡。”

    郑嵘听后,立马关切地转向他,很快又想到钟子炀惯常的夸大,狐疑地问:“看不出来,真的肿了吗?”

    “被头发遮住才看不出来的,你摸摸看。摸出来了吗?”钟子炀抓着郑嵘的手,覆在自己头顶。

    “是有个肿块,对不起。要怎么办呢?”

    “医生说要冷敷。”

    “好,我知道了。”

    “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高中飞盘比赛,我接了个身后盘,脚崴了,也说要冰敷。你家冰箱很小,冷冻只有一格,里面也没有冰块,你翻了半天找出一块冻牛rou,说你马上出门买冰块,让我先用这个。我说我讨厌生牛rou的味道,万一血水流出来怎么办,你找出一些塑料袋,将牛rou包了很多层。我说这样就不凉了,你眼睛一下红了,一声不吭出了门。我等了好久没见你回来,只得一瘸一拐出去找你。在外面绕了一个小时,没找到人,只好折回去,结果在楼下门口看到你坐在台阶上。我问你怎么不回家,你说在你等我。”

    “我记不清了。”不是记不清了,而是回忆剥去伪饰后,昭显出一些有迹可循的露骨。那天他扶钟子炀上楼,钟子炀将全身重量压在他肩上,热烘烘的嘴唇似有若无地碰碰他的脸颊。他不舒服地扭头看过来,发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只得自行消化那点不快。而他这两年才意识到钟子炀眼中神采的缘由。

    “我记得很清楚。看到你在等我,我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是一体的,怎么都分不开。”钟子炀用右手指轻触郑嵘石膏里伸出来的指头,暧昧地磨着他的指腹。

    郑嵘稍稍偏身,回避着指尖细弱的麻痒,耳朵因不自在泛出抹红。

    钟子炀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探头前排看了看,对将作业摊在膝上的初中生说:“喂,第十题选B,笔借我用下。”

    在等爷爷的中学生骇然转过头,迟疑地将笔递给钟子炀。

    “谢谢,马上还你。”钟子炀不见外地朝那小孩儿一笑,又将郑嵘打了石膏的手拉到膝上,小心翼翼涂画出一个滑稽的太阳,“嵘嵘,这样好得快。”

    “有点丑丑的。”郑嵘虽这样讲,但表情舒缓许多,手也任由钟子炀扒着。

    “那回家我再给它美容容,这边画一圈小人儿,这里再画一只小白兔,太阳和兔子是生活在一起的,怎么样?”钟子炀边说边将笔还给中学生。

    “太幼稚了,不给你画。”郑嵘站起身,“走吧,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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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rou面馆离郑嵘家不远,招牌陈旧,门脸窄小,老式的田字窗封着两层塑料布,细看能看到积在底部的冰晶块和室内透出来的微光。撩开脏重的隔风棉门帘,咸香的暖空气扑过来,抖落来人身上的霜意。

    杂着锅气的明亮叫人一下子有些睁不开眼。适应了几秒,钟子炀找了刚空出的木桌,高声招呼老板娘过来收拾狼藉。

    老板娘在理啤酒箱的空瓶,一抬头见是熟人,热络地迎过去,“你们两个好久没来了。小郑,你胳膊怎么了?”

    “挺久没见,梁姐你是不是偷偷变瘦了。他?他英雄救美,胳膊被车门夹断了。”钟子炀见到老板娘也觉得亲切。

    “梁姐,你别听他别胡说,我这是不小心弄的,关节有点脱位,不是大问题。”

    “妈呀,伤筋动骨一百天,下把可注意着点儿。对了,你们两个大帅哥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牛rou面?”

    “看你们家上新菜单了,我要牛筋面,加面的啊,不然吃不饱,要俩溏心卤蛋。对了,再给我来瓶常温水。”钟子炀说。

    “我还要牛rou面。”郑嵘说。

    “成,马上好。”梁姐单手抓着几只摞好的脏碗碟,另一只手用湿淋淋地抹布囫囵擦了遍桌子。

    郑嵘还读书时,上学放学总会路过这家馆子,那股烂炖出来的牛rou香钩子似的馋着他。偶尔,他妈手头宽裕些,会给他换身干净衣裳,专门带他过来吃,并且只点一碗。他嘴里咬着牛rou块,几乎愧疚地问,妈,你不吃吗?他妈那张与他同出一辙的秀美小脸露出点宽慰的笑容,柔声说,mama吃过了,你快吃吧,不用管mama。梁姐总会听到这话,等她空了,便会给郑嵘mama端来碗热汤。

    郑嵘上了初中,比之前有些力气,路过时再看到梁姐从三轮车搬出饮料箱,几乎都会去搭把手。

    后来他与钟子炀相识,总惦记要请钟子炀吃他认为最好吃的牛rou面。那时他依旧拮据,母亲病逝,他大学的学费和生活也没有着落。暑期工的钱虽都攒下了,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一次,他在地铁附近捡到只皮包,里面有老人的证件和几沓捆好的现金。他没有看到任何失主的联系方式,只好站在原处等。那是个懊热的正午,四周没有荫蔽,皮肤被艳阳光火辣辣舐着。等了一个多小时,失主才蹒跚急切地找过来。

    那老太对着郑嵘感激连连,摸了摸他被晒透的脸,强塞他一张五十块的纸钞。

    郑嵘当天就带钟子炀去了牛rou面馆,只给钟子炀点了一碗。

    钟子炀有点不快,说,“你请我吃面的意思,就是买一碗看我一个人吃吗?”

    郑嵘低声说:“我不饿,你吃就好。”

    “靠,你这样搞得我很不舒服。你不是必须要请我的,我可以付我们两个人的,我们两个一起吃才行。”

    梁姐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面,大声说:“别吵了,今天这两碗都阿姨请。郑嵘你经常帮我搬东西,给你饮料你总也不收,这碗面你必须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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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呢?”钟子炀对着牛筋面努努嘴,“给我加了香菜。”

    郑嵘这才回过神来,左手持筷,慢慢将他碗里的香菜挑出去,又将自己碗里最大块的牛rou夹进他碗中,“忘记提醒她了,已经挑干净了,现在吃吧。”

    “你左撇子啊?过去我怎么没发现。”

    “我妈之前找了个日托,私人在民房里偷偷办的。有个叔叔白天会教一点字和算术题,他看到我用左手握笔就一直骂我,说我和别人不一样。发现我一时改不了,他开始用尺子抽我手心和大腿。连用左手拿杯子都会被他打,我实在太害怕了,就逼着自己用右手做事。”

    钟子炀原本在吸溜面条,听后动作一滞,沉着眼说:“真想杀了他。你妈也真够不负责的,又是出去卖,又是把你放在那种不靠谱的托儿所。”

    “你别这样说。我妈……我妈一开始也不是做那个事的,她原本考上了家乡的师专,梦想毕业以后去做老师的,只是刚读一年就被那个人骗来H市。”

    “骗?”

    “那个人复读了一年,考上H大,说服我妈放弃学业,一起跟过来和他吃苦,还说以后会和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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