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咔嚓 (第2/2页)

疼，留下一身不那么容易褪去的痕迹，青青紫紫渗着血，能让被打的人长更深的教训。

    阎靖知道他向来是个硬骨头，是个不让父母省心的儿子。

    他并不会向所谓的父权低头，可仍希望父权旗帜下的那个男人至少是健康的，而不是无声无息躺在那里，变成了连呼吸都得借助外力的一个老人。

    对，老人。

    阎江正衰老着。

    老到有天可能连马鞭都举不起来。

    阎靖突兀地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他神色不似悲伤，但垂着的黑眸静得让人看一眼就难受。

    阎栩见阎靖对他的建议充耳不闻，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丝毫不隐藏眼里探究的神色。

    阎靖不想在此时解释他和齐延的状况，只得掏出电话，响了好一会，对面才接通，传来齐延清亮的嗓音，“喂。”

    阎靖声音低沉，简短询问，“我爸在医院，你要来看看吗？”

    对面明显顿了一下，几秒后才回话，但回过来的话既没有问阎靖父亲的情况，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焦急，“啊？你今天又说要加班，不能早回家，我便临时排了工作。”

    阎靖听到这神情仍一片麻木。

    他其实无意让齐延这会来医院，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随口一问，“真挪不开身？”

    齐延好似被阎靖这突然的一句话问得梗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大老板啊，真不好推。”

    阎靖面上透出一种极其寡淡的情绪，心上涌起种难言的乏味，他无动于衷地揉了揉裤兜里的烟盒，漫不经心地扯了句：“那你忙吧。”

    说完便撂了电话。

    阎栩见状，刚想开口问两句，一旁的沈斐早已和医生谈完一人坐在长椅上，这会站起身，朝阎靖走了过去。

    她此时声音轻柔，面色平和，已经完全看不出给阎靖打电话时的慌张，“阿靖，和小延还好吧？”

    她儿子为人不热络，但对自己的爱人也极少这样冷淡。

    阎靖单手揽过沈斐的肩膀，为照顾女人的身高，腰微微弯着，“没事，妈，你少cao心这些。”

    阎靖这一生中，他妈沈女士是对他影响最深的女性。

    按道理有阎江这样一位讲究秩序和惩戒的父亲，阎靖被养成寡言理智的性子很是顺理成章。但他极度自律下那些随心所欲追求自由和热爱的性格却离不开沈斐的培养。

    阎靖十来岁时迷上滑雪，他妈便请专业的教练给他训练，后来爱上摩托赛车，高空跳伞，再到后来他坚持要学很多人眼里无用的基础数学，沈女士也从不阻拦。

    他妈沈斐和他爸阎江是两个极端。

    极端如果处理不好，是麻烦，是无尽的指责和互相的谩骂。但偏偏沈斐却能让完全不同的父母性格在阎家和谐地扎下了根。

    阎栩和阎靖在某种程度上是幸运的。

    沈斐教育他们去热爱自己所热爱的一切，同样也告诉他们要敢于为这些热爱承担起代价。

    当阎靖告诉他父母他是个同性恋，他爱男人的那一刻，他妈既不责怪自己丈夫的野蛮，也并不加入丈夫的阵营。

    她只是在阎靖迈出阎家大门时告诉他，“你爸不理解你很正常，人的认知是有限的。但儿子，你是个同性恋同样也很正常，你谁也不欠，更不欠你爸不欠阎家。”

    沈斐听到阎靖话语里的安抚，她并没有再多过问阎靖的感情事，她拍了拍阎靖的手背，“你嫂子正好在国外出差，得过两天才能赶回来，小娅和小坤也在学校，最近你就常陪陪我们，好吗？”

    阎靖扶着女人在长椅坐下，甚少软下去的眉目这会也显得柔上了几分，“好，我和大哥这几天都陪着你跟爸。”

    阎靖怕他妈身体受不住，本想让阎栩先把沈斐送回家，但沈女士坚决不肯走，阎靖无法，抬手看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医院的饭菜虽不错，但阎靖怕沈斐吃不惯，他让阎栩陪着人，自己下楼去附近的一家粤菜馆打包些饭菜过来。

    私人医院环境清幽，住院部前后都被小花园环绕着，楼层不高，阎靖没坐电梯，干脆拐进楼梯步行下楼。

    楼梯直通侧门，侧门一出，便是个小花园。

    去停车场，阎靖必须路过这里，他一路目不斜视，迈着稳健的步伐穿过灌木丛，刚要转弯，不经意投向前方的视线陡然凝住了。

    两个男人正在小花园角落的一处亭子里拉拉扯扯。

    一人英挺阳光，阎靖有些眼熟。

    一人清俊温柔，阎靖不能更熟。

    清俊温柔的那个手里捧着束百合，地上还放着个精致的果篮。

    看样子是来探病的。

    阎靖顿住步子，停在了原地。

    他既没退回去试图遮住自己的身影，也没上前阻拦拉拉扯扯的两人。

    阎靖一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好笑，一次两次捉jianian都在小花园。

    他真的冷笑出了声，嘴角勾出了个讽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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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延又是个半推半就的姿态，推搡了好几下男人。那个阳光的年轻男人不知道弯腰在和他说什么，拉着齐延的手晃了晃，很像在撒娇。

    齐延被缠得软了神色，宠溺般的敲了下男人的头，男人顺势抱住了齐延，低头含住他的嘴唇亲了下去。

    大庭广众之下齐延竟然没再装腔作势地拒绝，掐着男人的手臂便张开了嘴唇，和人轻轻吮吻了起来。

    这些日子阎靖心里一直萦绕着的那股撕心裂肺般的厌恶再次涌上心头，他神色冰冷，审视般看着亭子里和人缠绵的齐延。

    一会，阎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举起右手，轻轻的“咔嚓”一声。

    打开照片一栏，阎靖低头查看。

    齐延那张被亲得发红的脸赫然呈现在屏幕上。

    阎靖嫌恶般退了出来，他选中照片，同步到网盘，随即立马删除了手机里的这张。

    待他再抬头，这两人已经分开，正轻声说着话。

    阎靖看都没再看一眼，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