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饮莫相问_17:太康变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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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太康变 (第2/2页)

殿内,轻纱幔帐微微飘动,帐下是明黄色的锦被,被下一位脸色蜡黄,眼下黑青的花白发色老人正在昏睡。赫然正是天启的皇帝明嘉。

    接近一年太医院各种奇珍药材都轮番在他身上试验过,如今已是黔驴技穷。此时他已被折腾得气息微弱,苍白干涸的嘴唇中气息只进不出。

    “父皇,儿臣今日亲自喂您喝药。”宋武昀接过婢女手中嵌着金丝的药碗,俯身坐在了床边。

    他冷笑着舀起一勺乌黑的药汁,送到那人微张的嘴唇前。黑色的药汁并未进入嘴唇,反而顺着满是皱纹的脖颈渗进了被褥中。

    但他似乎像没有看见一般,自顾自地将那一碗汤药用此粗暴的方式“喂”完,把勺碗递给婢女后,挥手示意所有的人离开。

    待所有人都已消失在宽阔的殿内,他脸色一沉,对着昏睡的明嘉皇帝讥讽道:“父皇,您若早就清醒,又何必装睡。”

    床上躺着的那人幽幽睁开浑浊的双眼,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眼中愤怒、阴鸷又沧桑,“朕这一生最大的悔恨,”他似是被刚刚胡乱灌进的一些药汁给呛到,猛地咳了好几下,似要将肺都咳出,“就是错看了你。”

    “没想到……没想到你如此心狠歹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武昀昂首大笑,“父皇,您知道的太晚了。您知道吗,这三年所有在翰林院誊写并呈上的奏折,都是我秘命人浸泡过十成十的换骨散的。”

    “体乏无力,意识渐无,直至沉入无尽黑暗之中。”宋武昀笑得猖狂,与平素肃穆凝重的雍华大度完全不一样,“这就是儿臣亲自为您准备的六十寿礼。”

    他眼中闪过讥诮和得意,转而又陷入阴沉,“偷偷再告诉父皇,您的宝贝太子,宋敬之那个庸货,”他贴近明嘉的耳朵,“儿臣也是这么让他没命的。”

    “你——”明嘉眼中精光乍现,却又无可奈何。

    他愤怒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器重的二儿子,他原以为太子薨了之后,宋武昀也堪堪能担任一个无功无过的君主之责,将他以一己之力建城的天启传承下去。

    如今想来,徳昭太子昏庸无能,而宋武昀更是残暴凶戮。天启落在这样的人手中,怕是岌岌可危。

    想罢,他拼尽全力起身给还在大笑的孽种一巴掌,胸腔疯狂地起伏,眼中射出的光恨不得将宋武昀当场射杀。

    “啪!”一掌而下,空气寂静。

    被打的人脸色一凝,却似乎又不在意,他轻抚着自己的脸,将口中血沫啐到地上,轻声道:“父皇可还有遗诏?可说与儿臣听听。”

    语气狂妄至极。明嘉不言,只是怒目而视,阴冷的眼神将他划了千万遍。

    料到他会如此,宋武昀桀桀笑着向前,掏出了藏于腰间一段红绸,“既然无话,那就请父皇自行上路吧。”

    事到如今,他还知不可弑父杀君,只让明嘉自行缢亡。

    明嘉心中大震,靠着床棂猛地喘息,他一生峥嵘无数,年少时是那中州前梁的四品武将,一朝起义,得天庇佑获得随军,征战沙场数十年,终究建立了天启。如今却把一条老命落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上,临到了了,一根红绫断亡魂。

    眼中遗憾闪过,令人为之动容。顷刻,他便见殿中悄然出现一人,眸光微动,却未言语。

    宋武昀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欺身贴近,将红绸递到他父皇的手上,面上轻笑:“请吧。”彼时,背后一声轻响,蓦地一尖锐物抵上了他的脖颈。

    “放开他吧。”语气中是淡漠得不带任何情感的命令。

    宋武昀回头,眼见宋宁远一身墨色长袍,其上嵌着几朵青色的木兰,发冠高高竖起,手中一柄青剑,赫然便是那珩渊,宋宁远正冷眼低头看着他。

    “七弟?你怎么会在此处?”宋武昀神色有一瞬间的仓皇,随即他又恢复了神色:

    “你也来看父皇了?”

    “啧啧啧,好一番父慈子孝的场面。”

    言语间他迅速从手中抽回红绫,绞住剑身,闪身离开了床尾。

    宋宁远眉眼未动,扬剑将那红绸割成四片,剑指宋武昀上前。

    宋武昀逃至桌前,拿起桌上青花描金紫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散,响声划破了长夜。

    宋宁远了然一笑,欺身上前,用剑挑起桌上的茶壶,甩向跑向殿门的宋武昀。

    那茶壶带着疾风,击中了宋武昀的腿腕,他应碎裂声而倒。

    看着闲庭信步走过来地宋宁远,他目眦欲裂:“我已摔杯,禁军不消半刻便可围堵大殿,你作为皇子剑指太子,威逼皇上传位于你,欺君犯上,死路一条,还是劝你降了好。”

    “东宫的禁军确已围在殿外,不过此时应当听不见你的号令了。”宋宁远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脸色逐渐变得青白,他将剑指向宋武昀胸前,看着他不断往后退,“至于另外两千禁军,王涣在宫外亦静候我令。”

    “你!宋宁远,还真看不出来……”宋武昀脸色灰败,愤恨中又夹杂着丧气,他似想到了什么,睥睨着宋宁远,“父皇今日必崩,你若要杀我,老三必北上讨伐你弑父杀兄之罪。”

    “哦?”宋宁远将剑往上挪了挪,珩渊锐利的剑锋在宋武昀脖子上闪着冰凉的光,“是你三日前送往三哥封地的密信么?”

    宋武昀脸色蓦地变得铁青。

    “他阅过后当夜就转赠于我了,”宋宁远冷声道,还不忘讥讽,“二哥一番劝论,当真是好文采。”

    宋武昀渐渐地不再后退,他眼里似有不解,“老三?”

    “三年前徳昭太子将薨,三哥其后得知真相,”宋宁远似又回到了那夜,收到从未有过联系的三皇子懿王的密信时,他片刻的迷惑与彻悟,“他本就隔岸观火,即便你与他同母一胞所生,但他此生最厌恶不顾手足之人。你猜他今日,会来救你还是来助我?”

    宋武昀已是默然无声,他抬起头看着宋宁远,似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珩渊一凛,堪堪发出清亮的哨响,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密报:

    “报,主上,黎世子领着虎豹骑已经突进宫内,口中直呼清君侧。”

    “黎季?”宋宁远疑惑,宋武昀趁其恍神间欲爬起逃窜,宋宁远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了他背心。

    鲜血瞬间浸红了宋武昀绣着四蟒的杏色长袍,他身形一顿,回头忿恨地斜了宋宁远一眼,歪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宋宁远冷冷地拔出长剑,一步一步走进里殿,直到看见那个跌坐在床沿的、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衣着明黄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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