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溶光 (第3/3页)

见了一只比谷雨还狼狈的难民。围裙上溅了星星点点的酱汁，他本人浴帽罩头，戴着口罩，长袖长裤手上还套着乳胶手套，俨然全副武装要去防爆的拆弹专家模样。

    时光盯着褚嬴懵圈了好一阵子，才迟钝地目光下移，聚焦到满满一饭桌的菜肴上来。

    “你回来了！”褚嬴扯掉头上的装备，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洗洗手来吃饭吧。”

    时光指着冒热气的菜说：“这些是……给我的？”

    “对啊！”褚嬴说着，解下围裙随手挂到门上，“你算算你都有多少天没好好在家吃过一顿饭了？一个劲儿地只知道在外面野，人都瘦了一大圈了自己不觉着吗？”

    时光心脏软得都陷了进去，但是脑子里的吐槽技能还没失灵，他暗戳戳在心里嘴欠说，虽然但是，平时就算在家吃咱还不是一起叫外卖么！

    他的吐槽褚嬴当然是没听见的，还以为时光被他突如其来的技能给震惊到了，他抿嘴笑了笑，真的像个大厨一样从容地把每碗菜上的盖子揭开。

    说起来，中午虽然在外面打牙祭，可是谷雨一个人就几乎把桌上的东西扫空。时光心里有事儿，反倒没吃多少，挨到这会儿还真有些饿。

    褚老师学习能力一流，第一次下厨捣鼓的尽是高阶菜色，然而竟意外地卖相很不错。

    什么萝卜羊腩煲、山药炖排骨、鲍汁烧乳鸽、红枣滑蛋羹，尽是些十全大补的菜肴，在他揭开盖子时一一呈现在时光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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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要命的是最后一道硬菜是甲鱼乌鸡汤，目测这是今晚的重头，褚嬴还特地给起了名儿，叫“霸王别姬”。

    时光看得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的，是吓的。“好家伙！”他说：“宝贝儿你这是打算给我坐月子呢？”

    褚嬴横他一眼：“少啰嗦。你这些天又是流血又是伤筋动骨的，不得好好补补么！”

    “厉害啊，跟谁学的这些！”菜香飘了过来，时光重重吸了几下鼻子，被勾起了饥饿感。

    褚嬴扬了扬下巴，非常骄傲：“小红书上自学哒。”

    “你还知道小红书？？”

    “嗯，我问了洪河，他推荐给我的！”

    说起洪河，时光想起来了，“褚嬴，我要告诉你个事儿！”

    褚嬴忙着把一块鸡腿舀到空碗里，头也不抬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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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说：“关于你上次公开课没人来的事情，我暗中让洪河去查了。”

    褚嬴打汤的手明显一顿，却没有回答，他把那碗鸡汤放到时光座位前，微笑了一下：“你坐过来啊！”

    “褚嬴，你听没听见我说话，那件事情确实是有人做了手脚的，你是被人坑了你知道吗！”

    时光拿出手机，调取洪河刚刚发来的资料递到褚嬴跟前，“你看，那天上午，萧衍临时在本科群里通知了大三的学生，说晚上的公开课取消了。所以才没有人来！你看看啊！”

    褚嬴一直垂着眼眸，听他说完才稍动了动，抬起头来。

    洪河发来了一串当天的大三学生群截图。

    里面萧衍本人的账号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各位同学上午好。鉴于褚嬴老师最近琐事缠身、精神不济，于今天突发病倒，因此晚上的公开课取消，更改时间会另行通知。请同学们互相转告。让我们一起祝祷褚嬴老师早日康复。”

    他还煞有介事地发了好几个“合十”的表情。

    底下的学生哀嚎一片，都在说听不到褚大神的课了好糟心。然后跟着刷屏合十，七嘴八舌地给褚嬴祈祷。平时连个水花都很少的年级群，只此一天叠楼叠了几百层。

    时光说：“看到了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的学生没有厌弃你，他们怎么可能因为那件事情罢你的课呢！你是整个方大最好的老师，除了脑子有个大病的人，谁会不喜欢褚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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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嬴看着屏幕愣神片刻，将手机还给时光，他笑容依旧柔软，轻轻道：“吃饭吧。”

    “不是……”时光对他的反应有点意外：“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褚嬴拿起筷子想了想，认真地说：“谢谢你，时光。”

    “……还有呢？”

    褚嬴夹了一筷子萝卜放他碗里，“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褚嬴，你这可是沉冤得雪了啊！你……你那份辞呈……”

    “不重要了。”褚嬴托着腮，看着他的小朋友终究扛不住美食的诱惑，一边困惑一边狼吞虎咽，他眼里的温柔都快漫出来：“辞职早就批下来了，就在我交上去的当天。你忘了么，审批工作调派的人就是萧衍。他和杨玄保联手弄这一出，就是想逼得我知难而退主动离开方大。我的辞呈交上去，他们当然不会给我翻悔的机会。”

    “那，那多可惜啊！你在方大教课五六年了，这样说辞就辞，还是被人挤走的。”时光鼓着腮帮子。

    “不可惜。一点都不。时光你信吗，在我收到院里批复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种很轻松的感觉。”褚嬴伸手抽了张纸巾，替时光揩揩嘴角，“当我还是方大的老师，不上不落的时候，我始终悬着心，总想躲着你。我总在怕，怕跟你见面，怕接近你，怕我们的事情被人撞破……可是归根结底，我怕的是我们的关系在师生这层禁锢下，会落得无法收场，甚至天各一方的结局。”

    “可是，当我辞职出来，离开方大，离开那些蝇营狗苟后，我发现一直以来扼在我咽喉的那层枷锁没有了。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在阳光下，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牵手相拥，穿过风雨，走过山河，然后披星戴月地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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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用再担心我们离得太近了会有什么麻烦，不用再恐惧你会因为我而影响到前途……最重要的是，在那瞬间我忽然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正视自己的心，不用再桎梏想靠近你的欲望，甚至不用再……不用再逃避对你说——我喜欢你。”

    他声音很低很轻，像羽毛挠过心底，绒绒痒痒的。

    时光停住了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他。

    褚嬴与他对望，双眸像淬了星辰的玉，烟波微荡，看着时光直直叫他心脏漏跳一拍。

    “褚嬴……”

    褚嬴看着他的眼睛瞬也不瞬，耳朵尖却红了。他顿了顿说：“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声谢谢，你和洪河找到的这个真相，让我心里好受多了，真的。谢谢你——”忽然他抿了抿嘴，声轻而坚定：“小光。”

    时光被他喊得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褚老师一张老脸终于有些挂不住，别别扭扭地偏开，小声嘟囔：“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时光噗嗤一笑，心里又甜又软，仿佛化了一大片糖浆。

    心暖，他胃里也暖，那是褚嬴亲手为他烹制的羹汤，浑厚的口感和浓郁的药草香，热乎乎熨帖五内。他故意盯着人绝美的侧脸看了好久，直到褚嬴被他看得芒刺在背，少年才顽劣地笑出声来，唤他：“褚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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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喜欢你。”

    褚嬴回过头来，鼻端泛了点儿红晕，眼睛亮晶晶地闪烁着尽是喜乐。

    他这副样子时光从未看到过，看也看不够。

    心尖子热，眼窝似也热了起来。时光刚要说点儿什么，忽然见褚嬴脸色一变，愣在那里有些震悚地看着他。

    “怎么了？”

    褚嬴指着他的脸：“小光……你，你流鼻血了！”

    【本章完】

    [1]其实，因见义勇为致使公民牺牲，一般会按照烈士标准发放抚慰金，根据伤残等级发放20至100万不等。

    但是谷雨也不希望时光去冒险，因此故意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