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女仆制服下是男人的躯体 (第2/2页)

眼睛狭长、下唇偏厚、颌角方正，是一张老成持重的面孔。

    唯独他的眼瞳与众不同，是不太清澈的蓝色。

    难怪白逸尘对他如此忌惮。这张脸上，有坚毅内敛，有风霜凿刻，若在磨砺几年，添几分威严，真是活脱脱的家主。

    纪盛心里暗笑，白老爷子到底对白逸尘有多不满，才在临死前给亲儿子找了桩大麻烦。

    添了这么一位二老爷，以后白家由谁做主，实在是尚未可知。

    “果然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

    纪盛笑道：“再次重逢，你已经是我的小叔了。回想我初次登门、来白家做客的情景，简直像个不真切的梦了。”

    说着说着，他微微叹气：“我好几日没出门，听说你成了新主，家里也招了新仆，不知这院子有没有旧貌换新颜，再添些山石花草。”

    “倒是没有。”

    白铭接过话茬，同纪盛叙旧，言辞是极有分寸的：

    “刚嫁来白家时，太太便总盼着庭院翻新。但实话实说，人是新的好，家是旧的好。”

    人是新的好，家是旧的好……

    纪盛咀嚼着这十个字，看来这位前管家是个循规蹈矩的，无论今日做仆还是做主，白家都一切照旧，他是忠实的扞卫者。

    白铭眺望着庭院，忍不住又背起手来，娓娓劝道：

    “这栋白家大院，见证了白老爷子从白丁到巨贾的四十年。形制虽然古旧，但其间的一草一木，都有渊源、有讲究。”

    “记得去年九月的时候，太太嫁来府上，白老爷子曾领您游园，但那时草木颓败，您也无心赏玩。现下时令佳、天气清，不知道您肯不肯赏面，让我带您再逛一遭，说说白老爷子的故事。”

    白铭话音一落，还没等纪盛开口，身边的罗赛便先凑上来，附在纪盛耳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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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老爷子……的第六十天。二老爷是白家头一等的忠仆孝子，估计想讲讲老爷子的生平，缅怀缅怀……”

    纪盛眉毛一挑，倒是察觉出几分不对。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白家“儿媳”，还是个被丈夫厌弃的倒霉太太。缅怀老爷子这种事，不叫上大哥白逸尘，倒是拉上这个禁足的嫂嫂，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这哪儿是什么缅怀呀。

    纪盛有点想冷笑，这分明是拉近距离、分帮结派。

    但看着罗赛这么卖力地打配合，他要是不应下来，岂不是错过了许多好戏？

    纪盛点了下头，作出了忧愁似的表情：“应该的。老爷子看重我这个儿媳，曾带我中秋游园，今天我重巡一番，静聆老爷子的生平，是我应尽的孝心。”

    “老爷子对于纪家晚辈，确实是极看重、极疼爱的。”

    白铭微微躬身，伸出右臂：“太太先请。”

    纪家晚辈这四个字用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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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盛眼神微变，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栋宅子里，生活过的纪姓人，可不止纪盛一个。

    他想起了灵视里的那个红衣女人，想起维吉尔书架上的那排病历，想起了“纪盈”两个字。

    纪盈二字，对他有着恐怖的吸力，一想到那对烈火熊熊的眸子，他的背立时就僵直了，藏在袍袖下的两手死死地攥住了。

    如果能得知jiejie的消息……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诉说。

    刀山火海也要趟过去……

    “好，有劳了。”

    纪盛松开手，垂下小臂，拔步向前。

    上午十点一刻，主仆三人沿着直廊，西行百余步，来到花园的月洞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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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园……”

    纪盛抬起头来，扫了眼黛色的题字，提了提鲜红的袍摆，故作恭敬地迈进了花园。

    方一跨入，纪盛的眉弓便弹动了一下。

    他移着眼珠，将横在眼前的夏景默不作声地刮了一遍。

    若是站在门框外，看画似地赏玩，园内的晴空碧水、屋甍飞檐、花木山石，确实担得起一个“静”字。

    但若踏进半步，宁静的氛围便忽地破碎了。

    这里涌动着与白府截然不同的气。

    白府门庭高阔，外墙粗粗望去，约有两层楼高。狂风奔袭至此，被砖石一拦，等拂到身上时，已是细软和风了。

    而在静园内，虽仍是四面高墙，风却又绵又急，击打在背上，霎时寒恻恻的。

    纪盛微微挪动着脚跟，脸色有点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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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凉风在他袍摆里乱钻，带着昨夜湿重的寒气，沿着皮肤猛地窜上来，一时又冰又腻，简直像有蛇在爬。

    二十几度的气温下，他的小腿骤然冷得抽筋，简直像凄厉的警告。

    而更怪异的是，园中的清波绿树竟不晃不摇，若不留意，甚至看不见枝叶微微的颤动。

    这园子从里到外都透着反常。

    青天白日，他冻得快要发抖。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病容完全是自发显露，丝毫不必伪装了。

    “太太，怎么了，不舒服吗……”

    罗赛察觉了纪盛脸色有异，立刻扶住他的手臂，靠了过来：“您的手……怎么突然这么冰……”

    纪盛确实冷，连牙齿都跟着打颤。相比之下，罗赛的手跟火炉似的，一贴上来，他的皮肤简直像被烫了个洞，立刻便甩开了。

    “不知道，就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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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两颊煞白，血色全无：“该不会是老爷子嫌我穿得太艳，故意给我个教训吧……”

    “不会，白家媳妇全年穿红，是老爷子定下的规矩。”

    见纪盛的唇白得像结了霜似的，白铭立刻脱下外套，给嫂嫂披上：

    “红色是扩散与兴旺，白家两代单传，穿红能让您给白家开枝散叶，他老人家定不会责怪的。”

    外套通体深黑，又重又长，几乎遮住了纪盛的膝盖，将他一整个儿裹进去了。

    袖管很长，纪盛只露出一截指尖，他虚虚地抓着袖口，略微捻了一下。

    是厚实的呢子面料。

    竟然有人在夏天穿这么闷热的衣服？

    纪盛心觉不对，却也没说话，只是紧了紧外套，将下颏往下埋了埋。

    内里干爽，没有潮热的汗味，也没有奇怪的香味，更没有强jianian犯身上的干草味，反倒像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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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丝粘在外套内衬上的香烛气味。

    “二老爷是白家头一等的忠仆孝子……”

    纪盛想起罗赛的这句话，心里多少有点惊讶。

    没想到啊，这个被白老爷子收养的管家，确实又忠又孝，在老爷子死后也感念着他的大恩，平日里大概没少祭拜。

    浸在白铭的体温里没多久，纪盛便恢复过来了。

    他想，原主体质通灵，对这园子反应如此强烈，里面定然有些神神鬼鬼。

    既然如此，他自是不该贸然闯入了。

    纪盛定了定神，侧过头来，与白铭轻声说道：

    “二老爷，我好些了，但还是怕风。劳烦你走在前头，给我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