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港湾_第二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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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第1/1页)

    池林听见了铁链的声音。

    那铁链不是栓在别的地方,链子三头都挂在他身上,连带着一点铃铛的脆响,随他翻身的动作摇摇晃晃。

    他看不见,眼睛上似乎蒙着什么东西,他听见房间里一点回荡着的水滴声,除此之外,静得连他自己的心跳都很清晰。

    房门被打开了,一阵细碎的动静之后,似乎有什么人站在他身边。他闻到了一点气味,但是没有更多的声音。

    一个硬实的东西忽然顶上他小腹,另一边垂散着许多须,他一下就明白了。散鞭的鞭柄。

    池林一动不敢动,这东西打人虽然没有马鞭那么疼,但每次都是往他身上最嫩的地方招呼,打得他腿都难合拢。

    “又抽烟了?”

    鞭子离开了他的皮肤,池林浑身紧绷,不知道鞭子什么时候会落在他身上。

    “啪”的一声响,池林猛地睁开眼,发现是樊山誉蹑手蹑脚地起床,手机一不小心滑到了地上。

    他身体抽搐得被子都跟着一抖,樊山誉感觉到他醒了,趴过来吻他一下:“林林,咋醒了,才五点多呢。”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池林出了一身冷汗,眼睛大睁着,钻透薄窗帘的晨光照在樊山誉侧脸上,他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紧紧抱住樊山誉。

    还好光暗,没人看得清。

    “做噩梦了?”樊山誉两手搂住他,一下下拍着肩,池林被他喂了这么久也没胖点儿,抱着还能摸见骨头,瘦弱得仿佛一用力就能揉散了。

    “宝贝,我想戒烟了。”池林声音很哑,他把下巴搭在樊山誉宽厚的背上。

    这个人永远都是温暖的,他的手、他满是干净洗衣液味的怀抱,就像初夏惊醒蝉的暖阳。日落之后的夜也残留着温度,把所有明亮蓬勃的都藏进夜幕,徒留意犹未尽的一双双眼。

    好像天大的困难在樊山誉这都不是事儿,今天气过骂过了,明儿还能开开心心的一起撸串儿。

    “戒呗,省下来的钱我带你去吃大餐。”樊山誉哄他,他好容易摸到点湿,第一反应却是去碰池林干涩的嘴角。

    他还想往上摸,被池林攥住了手。

    “早上吃什么?”池林问他。

    樊山誉没想到他做噩梦会哭,池林从来就没在他面前哭过,这会心里乱得很,但池林明显不想和他说。

    “出去买包子吧,顺便买点菜,我想吃茄子了。”樊山誉没坚持,他收回手,把池林肚子上的被沿拉高了点儿,“你乖乖睡,我去厕所。”

    他说完起身,屋里又空落落地安静下来。

    池林已经有很久没梦到过以前的事了,他以为他早已释怀,事实与他所想相去甚远。他把那些都隐藏起来了,折磨他的不止是一副扭曲畸形的躯壳,他的心也千疮百孔,从来就没好过。

    简单的一支烟就能把他烫出个血窟窿。

    池林起来拉开窗帘。窗台上的多rou发了几片小芽,外头蒙蒙地亮,天还是一片深蓝,向着白慢慢地过度。没有云,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樊山誉找了一阵工作,不过今年接不到什么好活,只有一些做了和没做差不多的事儿,受气不说,钱还不多。他不乐意去。

    一开始只是他自己纠结,后来池林知道了,给他介绍少年宫里头一个网球班,他去当教练。

    樊山誉大学里学过,也打过几场比赛,教小孩子肯定没问题。

    工资一个月五千出头,实在不能算多,不过活不累休假多,没事还能去找池林,就在他隔壁。

    樊山誉跟着去看了一天,答应了。

    俩人头回一起上班,晚上下了班六点多,樊山誉好久没打那么多网球,这会手酸得很,车都是池林在开。

    池林做事的时候扎着头发,现在还没解,暖色路灯从天窗漏下,照在他脸上,远处红灯还有几十秒,他腾出空来喝一口水,就发现樊山誉啥也不干,支着脸一直看他。

    “打啥坏主意呢?”池林放下水杯,手又搭在方向盘上。

    樊山誉摇了摇头:“没,我就在想,你妈到底咋生的,你能这么漂亮。”

    池林低下眼睛瞄他,慢慢笑了。

    “你要是能生,崽子再随你,啧啧。”樊山誉边说边摇头,“还是别生了,给别人留条活路。”

    “我mama是德国人。”

    绿灯亮了,池林启动车,驶入满街灯火里,行道树的影子接二连三扑在他鼻梁上,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听说德国人很严谨。”樊山誉扳下一点车窗,让夜风漏进来,“她是做什么的,工程师?”

    车钻进广场下的隧道,顶灯让池林的眼睛藏在阴影中,他好一会才开口,反问道:“你知道德国卖yin合法吗?”

    “她是妓女。”

    樊山誉沉默了,这话题有点重,他答不上来。池林说这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平静地叙述一件事实,不带任何屈辱之类的情绪。

    池林见他许久没应,回过头来就看见他沉目思索的样子,一下笑了:“她去世很多年了,我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樊山誉深吸一口气,池林很显然不需要安慰,反倒是他这个听众比当事人更难受。樊山誉也是从小没妈的孩子,可他至少还有个外婆。池林他妈是德国的,他上哪找个外婆去。

    他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你生日什么时候?”樊山誉忽然问。

    “冬天,我不怎么过。”池林拐弯,离着家还有十多分钟,转过这个街口车就不多了。

    “待会去蛋糕店,买俩小蛋糕。”樊山誉揉了揉自个胳膊,转着腕子说,“每个月给你补一次生日,补到你明年生日就补齐了。”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真挚了,嘴上没笑,望着池林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带着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就像个浪漫过头的青春期小孩儿,突然来了个念头,就要池林陪他一起疯。

    池林把本来要提醒他的话咽回肚子里,答应了一声好。

    这一刻暂且把那些都忘了吧,忘了他们这有时限的利益婚姻,忘了让他们走在一起的所有目的不同的推手。

    就这么短暂地幸福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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