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1/1页)

    31.

    在某种微妙的自我厌弃之下，和迪米乌哥斯断绝了半个月的来往——就连睡觉都只能委屈地，抱着一把硌得人发疼的老骨头——之后，白璟虹终于紧赶慢赶地，在飞鼠生日的前一天，把自己的礼物给准备好了。

    于是，倒头就睡的白璟虹，理所当然的在第二天睡过了头。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外头明晃晃的日头，白璟虹也懒得按照原先的计划，去看一眼其他守护者们之前所说的“生日派对”的准备，就那样窝在充当自己临时床铺的一把骨头里面，抬起手抱住了安兹乌尔恭的脖子……颈骨，轻声开口：“生日快乐。”

    “……飞鼠。”比之平日里要轻软很多的声音褪去了几分稚气，让飞鼠不由地想起了过去在“YGGDRASIL”里，这个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当做游戏名的同伴，那带着成年人的低沉与柔和的嗓音。

    那些本该如同上个世纪一样遥远的记忆，一下子就又变得分明了起来。

    过去同伴的样貌，同伴的声音，曾经一同经历过的冒险，阅览过的风景，还有每个用以庆祝的聚会当中，那些由现实中并不存在的游戏技能和道具，所营造出的梦幻景象。

    然而很快，心中所生出的那份动容，就被陡然窜起的一股清亮之意压了下去。

    “该死的……！”那种该有的情绪被强行中断，所生出的空虚与烦躁，让飞鼠忍不住咒骂出声。

    “啊，抱歉，我不是在说……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飞鼠叹了口气，重新整理好心情——只是，那太过冷静的语气，实在是有点不符合眼下的状况，“谢谢……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说得好像你有哪次记得过一样。”轻轻地“哼”了一声，白璟虹以自己的方式，表示了对这个从来都只记得别人的生日的家伙的不屑。

    明明就是那种会为了给别人准备生日礼物，到处搜罗适合对方的世界级道具的消息的人，却总是忘记自己的事情，弄得每一次他们正常地准备这件事的时候，都总能造成类似惊喜的效果——这件事，佩罗罗奇诺和翠玉绿都不知道和他抱怨过多少次了。

    “还有，”斜了一眼发出有点尴尬的笑声的某把骨头，白璟虹从幻梦境当中摸出一个卷轴，朝对方递了过去，“——生日礼物。”

    飞鼠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前段时间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

    “你上次给我准备礼物的时候，用的时间可比这多多了吧？”直接打断了飞鼠的话，白璟虹感到有些不满。

    那时候还和现在不一样，所有的时间都得从工作和日常生活之外的地方挤。想也知道这个家伙当初花费了多少精力，才拿到了那“二十”之一。

    “喏——”把手里的卷轴又往前递了递，又在飞鼠伸出手来的时候倏地收了回来，白璟虹勾住他的脖子直起了身。

    “晚安，”握着卷轴的手微微松了开来，放任卷轴的一端往下垂落，“做个好梦，”跪坐在飞鼠的腿上，白璟虹垂下头，将双唇印在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骷髅的额头，“……铃木悟。”

    “什么……？”飞鼠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想要问白璟虹在干什么，然而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下子止住了声音。

    ……王座之厅？

    “小白，”往周围扫视的目光，捕捉到了边上一脸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的人影，飞鼠赶忙开口，“我为什么会……”

    但话说到一半，他却忽然顿住，心里生出茫然的情绪。

    他本来……是想问什么的来着？

    “那个……现在好像已经过了关服的时间了吧？”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飞鼠愣了一下，继而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

    “黑洛黑洛桑……？”看着眼前有着史莱姆外形的生物，飞鼠喃喃地念着对方的名字。

    “虽然很想等到游戏彻底关服……但是我明天上午还有个握手会，”紧接着响起的，是飞鼠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抱歉飞鼠，我可能要先下啦！”

    “等等——为什么登出按钮没反应？！”佩罗罗奇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调。

    “诶？！我这里也是？怎么回事？！”

    “大概只是单纯的服务器延时吧……？”

    “啊——完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肯定会睡过头的啦！”

    “联系不上GM啊，这游戏终于出BUG了吗？！”

    “……说不定我们就会这样穿越到异世界哦……”

    “——我新买的galgame还没通关呢！”

    一个接一个响起的声音让飞鼠感到有些恍惚，从心底涌出的那股情绪，甚至让他的眼眶有点发酸。

    “干什么一副见到了北极的企鹅似的感动表情？”张口打了个哈欠，白璟虹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大家在游戏官府的最后一天，一起留到最后的时刻，这不是早就约定好了的事情吗？”

    “早就约定好的事情……？”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飞鼠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对啊——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虽然突然没办法登出，是百分百预料之外的状况就是了。”白璟虹并不带多少困扰语气的话音落下之后，忽地有一个不属于公会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怎么了吗？白璟虹大人？”

    …………

    在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与现实无关，这个只有安兹乌尔恭和白璟虹两个人的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朝着推门进来的迪米乌哥斯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抵在唇前，白璟虹放轻了声音：“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这个名叫铃木悟的青年，期待这个梦境太久太久了。

    见白璟虹难得地没有在闲下来的时候，找个舒适的姿势睡觉，而是抱了一本书，坐在安兹乌尔恭身上，晃着脚丫子翻动，迪米乌哥斯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微微躬身，向一同坐在桌前的两位无上至尊行了一礼，安静地站到了一旁。

    一直到外边的日头一点点地偏西，天色也渐渐地转黑，沉湎于梦境的死灵法师才缓缓地苏醒过来。

    早已经看惯了的天花板出现在视野之中，飞鼠怔了好半晌，才将视线缓慢地移到还坐在自己腿上的白璟虹身上。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啪”的一声，陡然响起的近似礼炮的声音，就把他原本想说的话给惊了回去。

    “安兹大人，”穿着纯白色礼服的魅魔自黑暗中走来，手中端着的奶油蛋糕上，被点燃的蜡烛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出了这个本该太过空旷的房间当中的景象，“生日快乐。”

    一瞬间，眼前的守护者的形象与过去的同伴重合，蓦地涌上来的情绪化作暖热的水流，从酸胀的眼眶中流出。

    “啊咧……？”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真的感受到了湿润的触感，飞鼠有些微的发愣。

    “虽然因为研究还没完成……只能维持半个小时，”白璟虹弯起双眸，“但是在这段时间里，就请尽情地享受属于‘飞鼠’的感情吧。”

    “再说一次，”白璟虹望着飞鼠的眼睛，“——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