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化形） (第2/2页)

抽一口凉气，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默默咬牙忍耐片刻，情况不仅不见好转，体内反而渐渐升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他心下一紧，在这显然已经不受控制的情形下无比慌乱。抬头往那边看过去，小孩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看过来。他仓皇起身，想要赶紧解释几句，可还没开口就在一阵眩晕中颓然倒地……再睁眼时，已经变成了一条半米长的黑蛇。

    挣扎着钻出衣服，严卿昱满心暴躁，失控的焦躁和烦闷在心中剧烈翻腾，让他莫名生出一股戾气。再抬头看向小晨，那孩子似乎被吓傻了，正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向这边，一动不动。在对面恐惧又茫然的目光下，无法言说的挫败感涌了上来，最终压倒其他一切情绪占据了他的思绪。

    他愣了半晌，还是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小晨身边，在隔了好几米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停下，压下满心苦涩，尽量温和的开口：“对不起，我现在只能这个样子了。你别怕，跟着我走就好，我们先尽快离开这里。”说完就扭头往树林外去了——剩下的路程并不远，至少先把小晨带到安全的地方。

    可身后并没有传来脚步声。

    他停下，没有回头，几度想要开口，又因为无法克制声音里的委屈哽咽而放弃。伤口疼得他连呼吸都断断续续，却仍抵不上心里的痛——他根本就不该带上小晨。他竟然还以为自己跟以前一样，真是太可笑了，他现在只是个怪物而已......

    可不管怎样，这地方不能久呆。他整理好思绪，状若无事地回过身打算劝说，却看见小晨畏畏缩缩地走到了面前来。他本能地后撤，小晨再次举步上前。

    小孩面色僵硬，微微泛着白，明显是在害怕，可当他抖着嗓子开口时，一句话就让严卿昱瞬间泪目：“你受伤了......我抱你——”

    一阵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严卿昱盯着小晨的眼睛，喃喃问：“你不害怕吗？”

    “哥哥跟我说话，我就不怕。”小晨说着缓缓蹲下，眼睛一错不错地与地上那个恐怖的生物对视，试探着伸出手去。

    严卿昱看着他惊惶的眼神和闪动的泪花，听着他颤抖的呼吸，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刚才的自怨自艾全都一散而去，他扭头往前，没有任何犹豫，“不用，你跟着我，很快就能到。”

    “哥哥！”小晨急了，话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起身追上来，眼泪簌簌落下又被他慌乱擦掉，“对不起，我不是害怕......我——我只是——没有见过，我......”

    哽咽声越来越大，小晨抽泣着不断道歉：“真的对不起......哥哥别生气，我不怕的，真的不怕.......”

    严卿昱骤然停下，再也强硬不下去，回头望着满脸泪水的小孩，无奈叹息：“我没有生气……你害怕是正常的，哭什么。”

    “哥哥让我抱吧......”

    他犹豫了一阵，试探着往前凑了凑，小晨立刻露出笑容，俯身将手小心地放到地上——含着水光的眼睛期待地看过来，鼻尖还泛着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黑蛇缓缓向前游动，顺着纤细的手臂缠绕上去，轻柔地绕上一圈后将头停在了摊开的手掌上。他仰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沉吗？”

    小晨将手臂抱在胸前，仿佛捧着什么珍宝，一边拼命摇头一边轻声答道：“不沉。”

    一人一蛇对视良久，小晨又小声问：“这样会不舒服吗？”

    “不会。出发吧，前面不远就有个镇子，先去那里落脚，行李不要了。”

    小晨点点头，目光扫过蛇身上狰狞的伤口时，眼泪又涌了上来：“可你流血了……痛不痛？”

    严卿昱突然觉得，人的感受真是非常奇妙，刚刚还难以忍受的剧痛此刻在小孩心疼的目光下竟仿佛不药而愈，让他几乎要忘了伤口的存在。他对上小晨难过的眼神，心中十分熨帖，突然升起一股恶作剧的冲动来。

    蛇头朝后微微晃动几下，而后向前迅速凑近，分叉的艳红信子闪电般射出，还带着喷气似的嘶嘶声。

    小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浑身一颤，身子猛地后仰，惊慌之下双脚一绊直直仰倒下去。摔倒时胳膊本能地就要往地上撑，可他瞬间就反应过来，硬生生将手臂抬起护在胸前，任凭后背重重砸到地上。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细细的痛哼，将严卿昱彻底从没心没肺的逗趣中唤醒。他急匆匆地挣脱怀抱，要去查看小晨的情况，却被小手温柔地护住，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

    小晨很快坐起身来，对刚才的意外毫不在意，第一时间去检查蛇身上的伤口，确定没有再被摔到，才沉沉地松了口气，皱着眉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严卿昱此刻只想扇自己一巴掌，想了想，十分自然地低下头在温热的小手上蹭了蹭：“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吓你。摔疼了吗？”

    “不疼......”小晨被他这亲昵的动作惊得不敢乱动，激动得脸颊一片绯红，恍惚觉得自己这一跤摔得真是太好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满心欢喜地爬起，“前面有药是不是？等到了我给你涂药。”说完竟低头在那伤口上吹了吹气。

    严卿昱头皮一阵发麻，像是有电流顺着那口气窜进了身体里。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小晨已经迈开小腿继续往前走了。

    抬头看过去，小孩白嫩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可那双大眼睛里透出的却是坚定和无畏。他放松身体，依偎在温热的胸口上，昏昏欲睡中还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嘲弄——他竟然从一个小屁孩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