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以为永远的事情3-1 (第1/1页)

    冬尘高中的时候认识到了什麽叫全世界最单纯的人。她以为永远不会说谎的人。

    「你在做什麽？」

    「狗屋。」

    冬尘一贯在早自习时间与下午打扫时间到学校顶楼浇灌、拔草、施肥，像是一位看管花圃的公务员。公务员看着蹲在顶楼门边抓着铁鎚研究木板衔接点的方旭，一下子哑口。

    她看着堆放在一旁参差不齐的破烂板子，又看向趴在方旭脚边的黑sE土狗，不由得替那只狗捏起冷汗。

    冬尘蹙眉。

    方旭察觉了。

    「怎麽了？你不要我做狗屋在这里吗？」

    「不是，我只是不要你用这麽脏的板子。」她告诉他，「放学我们去跟附近工厂买点人家不要的栈板吧，我上学路上看过一间工厂堆了很多栈板，看起来不是很脏。」

    这时趴在一旁的土狗抬起头来，似乎对冬尘的想法非常满意。

    而方旭听着一顿，倏地笑了。

    「好，约好了。」

    方旭愉悦地应，蹲在她脚边往上对她笑弯双眼。

    那一刻冬尘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他养的是狗，她养的是他。

    放学後，冬尘又一次刷新了她对方旭的看法。

    晚间六点，天sE暗了，她握着手机颤着手指想着是不是要报警。她站在工厂外墙的门边，目睹方旭和工厂内的三个小混混打了起来，当冬尘想要报警救救方旭的时候，她发现方旭已经快要打赢了，现场看起来方旭b较像加害人，於是她只好默默地再把手机收起来。

    他太会打架了！

    冬尘目睹那三个削瘦的、穿着白sE背心的凶神恶煞被他照顺序揍晕，她睁圆眼，觉得在看萤幕里的动作片。只是这个动作片主角为的只是两块栈板。

    方旭从工厂铁皮屋里拖了两块颜sE均匀的栈板朝冬尘走来，他笑得满足，压根不在乎他的右边脸颊有一个鞋印。

    方旭身上的制服脏了，打架时他的左边袖子被撕破一条缝。

    冬尘看着那条缝说：「你先把栈板放去顶楼吧，我回家一趟再过去找你。」

    方旭听着怔了怔，灿烂笑了。

    「好。」

    他温润低应。

    这是他第一次打完架没有被骂。

    冬尘的家只距离学校一个街区。当冬尘回家拿了针线盒，并且从厨房拿了两块面包匆匆跑回学校，夜幕已经低垂。

    她翻墙溜上顶楼，一推开铁门就看见方旭坐在门边，背靠着门边的水泥墙睡着了。

    她轻轻阖上门，安静地蹲踞在他面前。

    一旁的黑sE土狗趴在靠墙的两片栈板旁边，在黑夜里，黑溜溜的眼睛直直望着他们俩。

    冬尘看着月sE下寐息的方旭，他有一张称得上JiNg致的脸，可在卷起袖子打架时，这张绅士的脸却有着满满野莽的气息，如同长出獠牙的生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逆着天光像是一只刚脱逃的野兽。

    就在这时，方旭呓语了一声，眉间轻皱，棕sE狭长的眼眸微睁，又闭。接着像是突然意识到什麽，他忽地睁眼，确认看见的是冬尘，这才浑然清醒地露出百般开心的模样。

    「你来了。」

    他放声地笑道，嗓音带着些刚睡醒的鼻音，语尾沙哑。

    冬尘轻应，淡淡地指着他被撕裂的袖子，「我帮你缝，先别动。」

    「好。」

    方旭r0ur0u眼乖巧地颔首，嘴角染着浓郁的笑意。

    冬尘抬眼看着星月微光下、那张愉快的脸，面sE淡然地垂下眼睫，从包里拿出两块面包给他果腹。她觉得她某种程度也像在顶楼喂养一只生物。生物高兴地接过她手里的面包，撕了包装纸啃食起来。

    塑胶包装摩娑的声响中，冬尘跪踞在他身边，靠近他破损的短袖。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捏起布料审视，接着由针线盒拣选最合适的线。

    方旭近距离嗅见冬尘身上的清香，他看着冬尘专注的眉眼，不禁神sE松弛地微笑。

    他问她：「你不问我今天为什麽跟他们打架吗？」

    冬尘摇摇头，专心地拿针穿线。

    方旭好奇：「为什麽不问？」

    「因为不重要。」

    「不重要？」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目的。怎麽拿到栈板不是重点，为什麽为了栈板而打架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拿到栈板了。」

    方旭听着这样有些冷漠的目的导向言论没有马上接话，他偏着头想了一想，「可是我不是为了栈板和他们打架。」

    冬尘耸了下肩膀，「那也没关系，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人每天本来就会面临很多选择，选择是需要判断的，我一但支持你，就代表我支持你的判断。我这麽说你懂吗？」

    这下方旭听了笑了。

    「你果然是最相信我的人。」

    冬尘闻言提眸，漆黑的眼睛望上他的脸。方旭咧开一记眯弯眼眸的笑靥。冬尘看着有些愣神，男孩的神sE喜悦得像是再无所求。

    她不明白这有什麽需要如此开心的。

    她歪了下头，平静地继续做缝纫前的准备，可就在她熟练地拉了一个手肘长度的线时，她听见方旭说：「我这辈子都会为你打架的，就跟今天一样。」

    「……」

    什麽东西？

    冬尘猛地抬头盯着他瞧。

    「你说什麽？为我？」

    「今天我们到工厂的时候，我进去说要买栈板啊，结果他们三个看到你站在门口，就说他们不卖我，要就你去跟他们买，看你用什麽付都可以。然後他们一边看你，一边笑得很恶心。我就受不了了。」

    「你……」

    冬尘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麽好，瞠着一双大眼睛。

    方旭凑近她的脸，「怎麽了？」

    她稍微凝了神，眉头一揪。

    「你就因为他们随口的一句话揍人，还偷了人家的栈板？」

    未料方旭听着，露出一脸理所当然。

    「对啊，怎麽了？」

    他由衷疑惑的语气，听得她眉头更皱了。

    没怎麽了，冬尘只是觉得头很晕，血压很高。

    看来她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人的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