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信任 (第1/1页)

    秋末之时，教会迎来了祭神活动，整座城市无一处不热闹。

    马鲁斯忙於庆典，今年是百年盛事，b往年都要来得繁忙，他没有多余的时间顾及与帝亚的约定，只好写封信托白鸽捎去小餐馆，请老板娘转交给帝亚。

    帝亚读过信後，一个人待在间小房间哩，翻阅着马鲁斯借给他的书，一次次上头的神话。

    入冬後，教会将要筹备布施，想必马鲁斯也闲不下来，见面的时间变得遥遥无期。

    恍然间，他抚m0着信纸上的文字，马鲁斯的字是端正的，却喜欢在每个单字的最後一笔拉出一个小g，让文字不Si板，反而多了一些生机。

    思绪回到两年前，那时的马鲁斯教他写字，通用文字还算简单，可古文字歪歪扭扭，即使用描绘的方式，也难学好。马鲁斯总会绕到他身後，握住他拿鹅毛笔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

    而现在的他早已写了一手好字，使用古文字也能流畅写好一篇文章。

    两年很长，长得他都难以估量自己的成长；两年很短，短到那些往事仍旧历历在目，好似昨天才刚发生过。

    时光推着他们走，成长的路犹如走在松软的沙滩上，海水一涨就抹得一乾二净，回头看发现自己走了很远，但是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

    撑着头看向窗外，街市热太热闹了，屋檐间挂上了小布旗与灯泡，夜里点亮灯光时，就像一颗颗小圆月，微光布满平凡人间。

    翻开名为《创世》的经典，上头夹了一叠写满文字的旧传单，都是帝亚在课堂中作的笔记。

    起初学写字时，他买不起纸，总捡别人不要的旧传单，翻到背面的空白处练字。习惯养成後就难以戒除，後来便习惯用传单记事，各式各样的传单被用小刀裁切，写上对应的笔记、反思後，成为了帝亚的养分。

    写下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创世初始，光照大地，天降甘霖冲刷焰地……」

    世间本为一片火海，如今却是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祭神活动与布施结束後，马鲁斯找过帝亚两次。

    他染上风寒，却还是不放心自己唯一的徒弟，非要陪在他身边做最後的复习。

    春初，教会即将举行两年一次的修士考核，而帝亚早已填完了报名表，并收到了考核时验证身分用的手圈。

    越邻近考核，马鲁斯便越发严格，他总能从帝亚的身上挑出错处——烛台的摆放歪了、拿圣杯的手势不够端正、念祝词的语气不够虔诚……他总是不够满意，叨念着主观的、客观的错误。

    年少时的马鲁斯总想着玩，父亲的骤逝让他不得不成长，而一手调教他坐稳教皇之位的阿瓦里，也如现在的他一般严苛。他不想成为阿瓦里，可他深知，帝亚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撑腰，必须把一切做到滴水不漏，才不会被人挑了错处。

    这些指正，虽然过度不近人情，帝亚却能明白马鲁斯的苦心。马鲁斯忍着病痛，一次次提醒、批评，定是在他身上寄予厚望，相信他会通过修士考核。

    考核的前一天，宿舍的小窗被人敲响。

    帝亚回头，才发现外头的人又丢了一颗小石头，这次砸在窗框上。

    他的房间是最边间，外头种着一颗四季枝叶茂密的大树，当他打开窗户一看，一时间没看见人影，定睛一看才发现黑暗中的一抹金。

    「老师？」

    马鲁斯拨开树叶，他探头朝帝亚浅浅一笑，身上穿着一套黑sE常服与大斗篷，隐身在夜sE之中。

    「明天要考核了，会紧张吗？」

    帝亚用力地摇了头。

    其实他特别紧张，只是佯装镇定罢了。

    即便他还年轻，这回失败了，两年後卷土重来也不算太晚。但他是一介孤儿，待今年过十七岁成年礼後，教会不会再收留他们，离了教会的生活不难预测，每日都得为了挣钱奔波，怎还会有闲暇之余可以学习呢？

    明天的考核，是他唯一的机会。

    马鲁斯沿着树枝缓缓向前爬，在脚踏上窗框的瞬间，帝亚搂住他的腰，将他抱进了房间里。

    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以及书桌椅，连个衣柜都没有，他的衣物还是装在水果摊老板不要的破旧木箱里。

    帝亚让马鲁斯坐在床上，用那条单薄的棉被罩住他。

    现在的他，又惊喜又生气。

    「老师，您这样太危险了。」他的语气放柔了，听上去一点也不像责备，反而有点像撒娇，「如果摔下去怎麽办？何况你的病还没好，怎麽在夜里乱跑？也不穿暖和点……」

    这是马鲁斯第一次被人关心，他看着帝亚翻弄木箱，从里头翻出了一条已经脱线的围巾，小心地缠在他的脖子上，企图让他的身T变得更暖。

    手脚还是冰冷的，可破了缺口的心，在这瞬间被一种暖意填满。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麽感觉，太陌生了。

    「怎麽听起来你更像老师呢？都懂得训我了。」马鲁斯笑了，他用冰凉的手捧住帝亚的脸，手掌心的温度冻得对方一激灵，「本来想跟你说一些鼓励的话，但见到你後，我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帝亚没有躲开，他习惯了这双冰冷的手，他将自己温热的大掌覆了上去，不发一言的与马鲁斯对视。

    寂静的房间里，无尽的沉默，他们多希望彼此的时间就此定格。

    他不希望看着马鲁斯离开的背影；他不希望看着帝亚踏入泥淖之中。

    「老师，我会成为您引以为傲的徒弟，请您相信我。」

    「我相信你。」

    几乎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马鲁斯的信任让帝亚惊喜，他瞪大双眼，澄澈的墨瞳中好似倒映繁星，闪闪发光。

    真是没出息，他怎麽又想哭了？

    「帝亚，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徒弟，也是你自己。」马鲁斯轻轻地亲吻了他的额头，唇瓣离开之际，他望着那双毫无心计、最乾净的眼眸，认真地说道：「无关考核结果如何，往後的日子，我希望你只记住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