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解铃人 (第2/2页)


    “真巧，何大哥也走这条路？”

    月明星稀，主干道的车流渐密，高楼大厦散射出各色霓虹灯光。

    等老孟也摇摇晃晃坐上由代驾开过来的车离开后，何故终于松快了些，刚想转身，却听见一个磁性的男声。

    何故侧目而视，果不其然看见裴野拎着外套，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认识我？”何故皱眉。

    “我们不是刚还在一个饭局上吗？”裴野开玩笑道，“当然了，来之前所有人的资料我都看过，如有冒犯，我先道个歉。”

    何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少年看起来毫无醉意。他们或许是今夜唯二没有喝醉的人。

    “您知道附近哪里有卖零食的吗？”裴野先声夺人，表情却诚挚，“今天这家的菜味道一般，我都没吃饱。”

    何故仍然有些警惕地盯着裴野看了一会，半晌转过身。

    青年的语气突然有些不自然：“我不会指路，你跟我来。”

    裴野笑笑，跟上来：“多谢。”

    人行道上人流密集，何故没穿军装，裴野也只穿着警服衬衫和长裤，二人打扮都不显眼。裴野跟在何故身侧，一脸悠闲的样子，完全不觉得两个不熟的alpha老爷们在市区溜达有何不妥一般。

    走着走着，何故有点沉不住气了。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的耐心打败的确让人郁闷，可他偏是不问出口不痛快的人。

    “裴警官……”

    “您比我年长，何大哥，叫我裴野就行。”

    裴野忽然打断他。

    “我刚上班没多久，不习惯人家叫我警官。”

    何故眉间微跳，面上仍没什么波澜。

    “看来你也是C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何必来刻意接近我呢？”他问。

    裴野手插在兜里，少年一双长腿步伐慵懒：

    “因为何大哥也是个愿意舍己为人的人。”

    何故脚步刹住：“你刚刚看到了？”

    “当时您挡酒不如我更有说服力。”裴野转头对他挑了挑眉。

    他们站在原地对视了一会，何故忽然笑出声：

    “你刚才说什么，‘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你对自己的评价吗？”

    “曾经我不是，”裴野耸耸肩，“我在乎的人和事很少，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对别人冷眼旁观，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守不住的，其实救人如救己。”

    何故看裴野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小小年纪，思考得倒不少。”

    身边人来人往，他们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何故怕太显眼，重新迈开腿往前走，裴野乖乖跟上，似乎打定主意，只要何故不先开口，他便不说一句话。

    他们保持着对何故而言有点尴尬的沉默走了两三分钟，直到何故再次停下，指着一家店铺：

    “到了，风雅阁。”

    裴野抬头看着招牌，没忍住乐了乐：“何大哥，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时兴的甜品呢。”

    何故嘴唇抿了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带裴野来了风雅阁，或许自己生活确实太单调，下意识能想到的也就是过去为谢尽欢那家伙尽心尽力跑了一个月腿的这家甜品铺子。

    “不是我，”何故脱口而出，“我给别人买的，这家店挺多omega都喜欢。”

    “真的？”

    裴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何故第一次从对方脸上读出了少年人的活泼明快：“omega都喜欢吗？何大哥，那你帮我推荐一下，哪些比较好吃？”

    何故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凭着谢尽欢的口味努力回想着：“红豆方糕吧，卖得还不错，不过我也不保证……”

    说话间，裴野已经站到橱窗前，兴致勃勃般招呼柜台里的店员：“你好，红豆方糕帮我包起来一份，和这个雪媚娘，还有……我看看……”

    他挠着下巴四下张望挑选，突然高昂起来的兴致反倒让此刻的少年多了几分姗姗来迟的醉意一般。

    何故不禁瞠目，看着裴野很快选了一兜子甜食，换了条队伍排队付账。他下意识跟了过去：

    “裴野，你……你有家室了？”

    “那何大哥呢？买给自己的恋人的？”

    裴野不置可否，反而把问题抛回。

    被少年毫不避讳地直视，何故反而一瞬间心虚了：“不是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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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那就是在追求。”

    裴野对他眨眨眼，何故眼底划过一丝挣扎，话音也落寞地沉寂下来。

    “也不是追求的关系。”何故说。

    问者无心，可话语是最精准的手术刀，将他们不明不白的纠葛剖开，拉扯不清的表象之下是一片苍白。

    他恍然发觉，自己甚至不配在谢尽欢的生活中拥有任何名正言顺的关系。

    队伍在缓慢缩短，裴野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何故，笑得意味深长：

    “是你喜欢他的关系，对吗，何大哥？”

    何故的心像是被高高抛起，在无尽的自由落体中急速下坠。

    “不……”他指尖一阵轻颤，“也不是喜欢，只是……”

    裴野撇了撇嘴：“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能收获何大哥的心，不过我奉劝一句，别太拧巴。感情中吵吵闹闹都是正常的事，何大哥你人虽然好，但如果总是违背本心，有话也不说开了，会把心爱的人逼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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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故怔住了。

    很难想象，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八年的大男人，居然不知不觉被一个二十岁小伙子做了自己的情感导师。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真认为对方说的颇有道理。

    “你想说什么，”何故开口时差点咬了舌头，“你的意思是，是要我怎么做？”

    裴野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当然是摆正态度咯。要是人家生气了，就赔礼道歉，好好哄一哄……”

    说着裴野换了口气，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

    “何大哥，你这实心眼谈恋爱真挺难。”

    何故被噎了一下，有点郁结，却又没到黑脸的程度，闷闷不乐地看着裴野结了账，眼瞅着小年轻rou眼可见地惬意，甚至快要哼起歌来，酒精上头了似的。

    “这么乐呵，到底要干什么去？”

    何故不甘落败，势要反呛一句，裴野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回身冲何故潇洒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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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你差不多，老婆生气了，不哄怎么行。”

    少年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前不忘对路边的何故挥挥手：“别那么大男子主义，低头认错不丢人。何大哥，回见！”

    何故跟着抬起胳膊摆了摆手，目送着出租车汇入车流中。

    他的心思却早已散了，裴野的话好像真的点醒了他，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漂亮的金发omega，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那日他们没头没脑地大吵一顿，架干到了床上去，他欺负的狠了，却又拉不下面子，只能和谢尽欢这样僵持着。

    或许谢尽欢那头，失去一个呆头呆脑的何故算不得什么损失。

    可何故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至少他应该和谢尽欢道歉，把话说清楚，哪怕从此以后两个人真的再无交集，起码他心里不负于人，问心无愧。

    何故的手攥紧成拳又松开。

    明天，他对自己说，无论谢尽欢对自己怎么看，明天都要再去一趟花间苑，哪怕当作是今生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