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上） (第2/2页)

知道自己身下那朵独特的小花，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不然别人可不止喊他怪物、扫把星那么简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敲响。奶奶的大嗓门又响起：“出来吃饭了！”

    林奈没有回应。他的身体还好冷，还想在刚刚捂热的被窝里多呆一会儿。

    没有得到响应，奶奶走回饭桌前，重重地把林奈的碗放在桌上：“也不知道放他出去着了什么魔，回来就跟欠他了一样。以后还是不要让他出门了！”

    木门和黄泥墙的隔音效果不大好，奶奶的话一字不漏地飘进林奈的耳朵里。林奈抿了抿嘴，努力把脸蛋埋进枕头里。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喧闹声，有个女人的声音特别大，紧接着有人就在外面踹门，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林奈，你给我滚出来！”奶奶用手使劲拍响木门。

    好像出了什么事，林奈吓了一跳，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在木门被人用暴力卸下之前开了门。

    奶奶坐在木椅上冷笑：“我说你今天回来怎么一声不吭就回了房间，原来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说话。”

    “我我没有。”林奈为自己辩解。

    “你放屁！”一个女人愤怒地拍了一把木桌，把上面的茶水都震了出来，“不是你把我儿子给推倒了？现在他腿断了，进医院了！我就说你是个扫把星，平时不让我儿子跟你玩是对的。你看你一靠近他，他就出事。你要赔给我们家医药费，还有那什么，什么精……对，精神损失费！”

    另一个女人附和：“还有啊，你还把我儿子咬伤了！你说你这人，身上有没有病?我是不是还得带我儿子去打狂犬疫苗?”

    一听到要赔钱，林奈的奶奶瞬间慌了：“哎哟哟！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谈什么钱啊？”她用食指狠狠地戳林奈的额头，“家里没有钱，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林奈闭着眼抬起头大声喊道：“我我没有推推他，是是他们欺负我，我逃逃走了，他们追，才才摔倒的。不不关我的事。”

    伤腿那个小孩的家长坐不住了，气势汹汹站起身：“嘿你这小孩怎么还会说谎了，难不成还是我讹你家的钱?”

    “真真的不是我。”林奈记得快哭了，把手放在自己裤子上，“他他们就这样，要脱脱我的裤子，我怕，就就跑了……啊！”

    林奈吃痛地摸着自己后背，在他说话的时候，奶奶从外面摸来了一根作晾衣杆用的竹竿，狠狠地敲打在了林奈的背上，一边用力打他还一边跟来闹事的女人道歉：“不好意思，你看这孩子，从小没妈，他爸也不管他，我们老两口到底也是年纪大了，没那么多心力管他了，没想到就教出这么个满口谎言的畜生。对不起，今天我这把老骨头就教教他不要说谎。”

    奶奶年轻做惯了农活，老了力气还是很大，一棍一棍打在林奈背后，就像抽筋拔骨，林奈疼得满地打滚，眼泪直流：“我我没有，真的没有，奶奶，我我错了，不要打我了，好疼。”

    看林奈真的得到了教训，此刻狼狈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女人心中的怒火压下去了几分。奶奶扔掉竹竿，不管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奈，送女人出了门，又讨好地对她笑了笑：“你看这，孩子受了伤要好好补补身子，我这阵子多杀几只鸡，给孩子炖点rou，补充点营养，你看成不?”

    女人点头答应了，眼珠转了转：“每天一个鸡蛋啊，我儿子腿断了，营养跟不上以后长不高可全得赖你们家啊。”

    奶奶忙不慌点头答应了。

    回到屋里，她踢了一脚趴在地上，脸上泪水和泥土污垢结成一团的林奈，啐了一口：“你这废物，败家玩意，养你有什么用，尽会给我惹事！”

    白江就是当年摔断腿的那个孩子。腿伤了以后他的家长就带他进城看病，之后也留在城里念书没回乡下了。长大以后，时不时想起童年无知时做过的错事，也知道自己那些无知的行为深深伤害过林奈，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灵和自尊。

    给鄢行澜说完这段往事，白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像是知道自己对不起林奈，最后拿起桌上的水杯，想要掩盖住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鄢行澜咽下即将从嘴里吐出不文明的话，一手放在桌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竭力忍耐住自己想要起来揍人的欲望，面上却还是表情淡淡，另一手不急不慢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只不过话语带着几分怒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白江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沙茶面那边排队放配料的林奈，嗫嚅了一下，低声说：“我一直很想找个机会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我想你关系跟他好，能不能帮我……”

    鄢行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还是你自己亲自开口跟他说比较好。”

    “行澜你的面好了。”林奈兴冲冲地捧着鄢行澜的一大碗面回来，放在他面前。

    鄢行澜抬手摸了摸林奈的脸蛋：“谢谢奈奈。”摸完他一只手放在林奈背后，听白江跟他说的故事里，当时林奈被竹竿打的那么用力，还好没有留下什么印记。不过身体上的伤很容易就消了，心底的有些伤口却永远无法愈合。

    林奈看了白江一眼，有些地不好意思地避开鄢行澜抚摸他的手。这个时候叫号的声音响起，他对鄢行澜说：“我的拌饭也好啦。”然后立马跑去领了他的食物。

    鄢行澜不再搭理白江，低头看了一眼林奈给自己准备的食物。林奈心很细，自己喜欢吃什么，要多少勺醋多少辣椒都记得一清二楚。

    吃完饭，鄢行澜接收到白江朝他发出的眼神求助，思考了一下，对林奈说：“奈奈，我去洗个手，你等我一下。”

    林奈跟白江待在一起不自在，想跟他一起去：“我也要去。”

    鄢行澜温柔地把他留了下来：“你等一下再去，你得留在这看东西。”说完他指了指桌上放的手机。

    “好吧。”林奈重新坐下，垂下眼睑，手不自然地扯着面前的餐巾纸。

    白江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终于开口跟他搭话：“林奈。”

    林奈抬头看他。

    “好久不见啊。”

    林奈愣了愣，白江想扇自己一巴掌——这话不是之前打招呼时说过了吗？

    “哈哈，我是说从小时候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说完白江都想咬自己舌头了。

    “你要说什么?”林奈警惕地看着他。他好怕白江忽然发疯，或者小时候顽劣性子不改，在食堂众目睽睽之下揭露自己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跟你叙叙旧。”白江深吸一口气，“我被我爸妈带去城里读书以后，接触到了更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我也知道小时候对你做的那些事，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太混蛋，真的很抱歉。我想要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在过去无知时候犯下的错误。”

    林奈愕然，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扯餐纸的动作。酝酿了很久，他才很认真且谨慎地开了口：“没有关系，我已经不记得了。”

    “过去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现在也不想再记起以前的事。说真的我也从来没有记恨谁，因为我真的很努力想要把小时候的事都忘掉，把你们都忘记。那个时候大家都小，不懂事。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林奈的话还没说完，像是有心灵感应般抬起头，见鄢行澜洗完手出来朝他走过来，朝鄢行澜露出放松的笑容。

    “走吧，送我出校门。”鄢行澜朝林奈伸出右手，林奈握紧，借着他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白江看到两个人的相握的双手上戴着的对戒。“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不要再觉得愧疚什么的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也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