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全家福，送你喽 (第1/1页)

    十二月的时候天已经变得很冷了。

    莫郁被冻醒了，原因是腿不小心伸到了被子外面，除了那条腿其余地方都热的冒汗，身后塞了个火球，呼呼冒热气。腰间横了一条胳膊，紧紧禁锢着他。看了看时间，九点多了，莫郁没再赖床，挪开白霁的手臂，起身坐在床沿。

    穿衣服的动静不算小，但白霁睡的还是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天逐渐变冷之后白霁就起的就越来越晚了，按照蛇的习性，应该是要冬眠，反应到他的身上，就是比较嗜睡。

    莫郁套好睡衣，去拉窗帘，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地方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有几个光秃秃的树杈看起来都要被压弯了，天上往下飘零零散散的鹅绒棉。

    这是北城的第一场雪，大概是在半夜下起来的，怪不得他会被冻醒。

    “白霁，起来！下雪了！”莫郁兴奋地推了推白霁的肩膀。

    晃了好几下白霁才开始艰难启动。眼皮上像粘了胶水，反反复复地睁开，大概花了有两三分钟才从嗜睡的状态里苏醒过来，半个身子直起来，头还一点一点的，像在钓鱼。莫郁看乐了，现在喊白霁起床也变成了他的娱乐活动之一。

    “下雪了？”白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去抱莫郁的腰，跟个软体动物似的，露出来的锁骨上锁着几个红红的印子，格外显眼。

    昨晚平安夜，白霁穿着红色的圣诞裙来勾引他，莫郁没经受住诱惑，又和人滚到了床单上，麋鹿的发饰甚至在你来我往中掉了一根头，放在床的一角，看起来可可怜怜。

    看起来白霁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自己的优势来讨他的欢心。

    “嗯。”莫郁咳了两声，移开视线，一边说一边往洗手间走，神情兴奋，“我先去洗漱，洗漱完了去外面堆雪人，你起来了过来啊。”

    白霁盯着窗户外的雪景，看起来心不在焉。整个人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愣了一会儿才开始缓慢给自己套衣服。

    小区里有好几个人都在堆雪人，还有扔雪球玩的，不亦乐乎。莫郁朝手心哈了几口气，搓了搓掌心，跑到小区门口买了包子和豆浆，看到远处的路口有奶奶在卖烤好的红薯，过去挑了个最大的。

    这是个老小区，没有安装电梯，莫郁不想再爬一遍楼梯，就在下面等白霁下来。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点刚刚买的饭，将红薯揣在口袋里，维持红薯的热量。

    左等右等不见人，莫郁带上手套，找了一簇没被人踩过的雪，团了一团在手心里，固定成一个球，悄悄躲在树后面，将身体藏起来，举起雪球，蓄势待发。

    白霁刚一踏出门，一道白色的虚影就朝他的后背打过来，瞄准了脖子与衣领的缝隙。他刚要躲，看到树后面探着个脑袋的莫郁，硬生生刹住脚步，让那个雪球打在后颈上，散开的雪花窜进衣领，凉意顺着皮肤滚落下去

    “哈哈哈哈哈。”看到白霁触电一样的身体，莫郁忍不住笑出声，从树后面出来，拍着他的后背，问他：“凉不凉？”

    “老公你好坏。”白霁脸上浮现着些许无奈。他的手上拿了一个小盒子，是昨晚买的装苹果的盒子，那个苹果已经被莫郁吃掉了。打开，里面铺了一层纸，上面放着一个刚做好的汉堡，夹了两层rou两层蔬菜，面包坯也煎过了，冒着热气腾腾的雾气。

    闻起来香的要命。

    “给。”白霁拿出来递给莫郁。

    “……”

    “你刚刚一直没下来，在做这个啊？”莫郁接过去，摸了摸鼻子，“谢谢。”

    “嗯，不能不吃早饭。”白霁点点头。

    莫郁摸着自己口袋里的红薯，问：“你吃没吃？”

    “没有，我在冬天不怎么会饿。”

    “伸手。”

    莫郁脸有点红，把红薯放到床上白霁的手面上，扭过头蹲到台阶上，“还是热的，吃不吃随你。”

    刚刚几个包子下肚，半饱不饱，莫郁一口咬在热腾腾的汉堡上，味蕾像炸了跳跳糖。莫郁的冰箱里一般都是放一些饮料、雪糕，周末白霁来这边就会买一些蔬菜和rou，塞的满满当当。

    “谢谢老公，特别甜。”白霁的嘴角高高翘起，和莫郁一并蹲下来，看到对方红红的耳尖，飞快凑过去亲了一下对方的嘴唇，“你也尝尝。”

    “你……！”莫郁一愣，火速看了看周围，小区里的人各玩各的，没人注意到这一角的两个人的腻歪，松了口气。他还从未和白霁在公共场合有过特别亲密的动作，两个大男人，在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怪怪的。

    “抱歉…”白霁看到莫郁的表情，肩膀耸下来。

    “甜，很甜，特别甜！”莫郁自暴自弃，啃了两口汉堡，听着旁边传来的轻笑，像大提琴的声音。

    刚停了一会儿的雪又下起来了，方才踩过的脚印转眼间有覆过一层纯白的痕迹，雪有愈下愈大的趋势，莫郁想起什么，偏头问白霁：“你们那边下过雪吗？”

    白霁啃红薯的嘴巴停下来，眼神放空了，似乎又开始发起呆，“下过，在我刚上初一的那年。”

    “你记得那么清楚啊，喜欢雪？那你以后每年冬天都可以见到雪了。”莫郁抓起一把软乎乎的雪，捧到白霁面前。不过这人看雪的眼神却完全谈不上什么喜欢，甚至有点冰冰冷冷。

    “呃…不喜欢？”莫郁又尴尬将雪抛到地上。

    “不是，我父亲在那天去世了。”白霁握住莫郁的指尖，替他捂热被雪花沾凉的皮肤。“他在外地打工，在工地上出事故了。”

    语气轻飘飘的。

    “不用安慰我，我对他的记忆很浅，有意识起他基本都在外面打工，到现在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了。”白霁提前预判了莫郁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安抚性地挠了挠莫郁的掌心。

    “抱歉……”莫郁面露懊恼，每当提起岳父岳父，“霜霜”都是回避或者转移话题，他还以为是“霜霜”比较害羞，哪成想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真的没事，他走了对我mama和jiejie也是一种解脱吧。我mama是被他从城里拐骗来的，他还想把jiejie早早送去嫁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在他死的晚上mama就带jiejie逃了。”

    从小生活幸福美满、家庭和睦的莫郁哪经历过这些，一下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还想问为什么你mama不带你一起走，为什么把你一个人都在那里。但是无从下口，呆愣了半天。

    “我还挺感谢她们的，后面mama带jiejie回来过一次，jiejie的手机落在这里，我才能认识老公。”白霁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心，甚至面上看着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

    莫郁咧开刚刚放汉堡的盒子，撕开一面，做成笔的形状，从雪地上抓起雪，团成四个圆乎乎的球，挨个拿起来用“笔”在上面作画。白霁就安安静静，蹲在他旁边，脑袋搁在膝盖上，欣赏莫郁微簇着眉，十分认真的神情。

    很快一个雪球就在莫郁的手下成型了，有着明确的五官的形状，虽然没有头发，看上去比较滑稽，但大体能看出来个样子。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莫郁把画好的四个球放在手心，捧到白霁面前，刚要开口，想起来什么，让白霁接住，又团了一个球。

    最后一个画好之后，莫郁递过去，用手指细数起来，一个一个指认，“这是你，这是我，这是我妈，那是我爸。”他又举了举手心那个，放到四个球旁边，“还有你奶奶，送你喽，雪球全家福。”

    话音刚落，莫郁就看到白霁眼里开始冒水花，越蓄越多，眼睛也呈现淡黄色，中间有条深黑色的竖印，像蛇的眼睛。

    两道泪水砸在雪球上，打出两个湿湿的印子，白霁看着掌心的五个团子，说，

    “要是雪永远都不会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