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定情 (第1/3页)

    汴梁，早春，马踏浅草，新燕啄泥，城郊流水旁，沉香百无聊赖地坐在榕树上，杂乱的枝条与垂落的棕须能够很好地遮蔽视线，半洒在身的日光柔软温暖，带走初春的清寒。藏匿在这庞然大物之中，似乎将他从尘世中剥离，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恼，随着朝阳下的晨雾一同消逝。

    时间悄然涉渡，许是旭日光辉舒适，沉香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额前的两簇发拂得面颊发痒，他却浑然不知，偶有两片翠绿的嫩叶坠在肩头，微风一吹，又飘飖在空。

    就在睡意正酣时，打天边飞来一只七彩尾羽的凤凰鸟，翙翙然翱翔天际，金光一闪变成巴掌大小，落在了沉香摊开的手心，它扑棱两下翅膀，又拿尖喙轻啄他的手指和皓腕。

    沉香被这番动静扰醒，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上这只小凤凰，怔了片刻才想起它是华山的守山神兽小花，这土鳖到别具一格的名字还是他给它取的，因为它的羽毛五彩斑斓，跟春天里盛放的花朵一样。

    “小花？”沉香惊喜道，眉眼笑弯了，立刻将小花捧起，坏心眼儿地拨弄它的赤金尾羽，一把拽出几根杂毛，“你怎么来找我啦？是想我了嘛？”

    小花“嗷！”地嚎了一嗓子，随后嫌弃地抖落身子，腹诽着，我才没空想你，想你的另有其人！要不是受了威胁，我才不来找你这个混世小魔王！

    “是圣母娘娘要你回华山一趟！”小花在他手心跳了两圈，道。

    沉香歪过脑袋，疑惑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娘为何突然要我回去？”

    “鬼知道，喊你回家吃饭呗！”

    沉香兀自思索，万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踌躇不定，一时竟没有勇气动身前往华山，他总觉得娘要他回家跟近期发生的事有关，说不定还是因为舅舅。这样想着，便已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小花催促，他才收回了思绪。

    小花摇身一变，变回了凤凰神鸟的原形，赤火烈焰，金翎飘飘，它朝沉香清鸣一声，道：“还不坐上来？我带你回华山。”看他迟迟不动，略显不耐烦道：“尊敬的太子殿下，您还要我亲自把您托上来不成？”

    沉香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先去吧，我过会儿再回。”

    “好吧好吧，你别耽搁了就行！”

    小花话音未落，就展翅飞掠天际，消失在远方。沉香犹豫了很久才朝华山去，他未曾驾筋斗云，一路走走停停，直至日暮黄昏才赶到。

    拨开浩渺层云，华山近在咫尺，但见夕阳浮山，火灼纹璧，半座山峦埋入暮霭。鸾凤和鸣，麒麟踞麓，这曾经荒废了二十余年的圣母庙重被修葺，焕然一新，庙后炊烟升腾，淹进春日湿润的风里。木屋前的桃花林落英缤纷，满地飘红，花香馥郁，宛若世外桃源。

    沉香推开木门，便有花瓣迎面飞来，他这次不似平时人未见声先闻地打远处就喊爹娘，而是默不作声地往里走，庭院里空无一人，直到走到屋下台阶，里面的人仿佛听见了动静似的，见巧地打开了门，就见三圣母跨过门槛，轻移莲步，笑容慈爱地唤了声沉香。

    “沉香，乖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三圣母温柔地捧起沉香的脸，左看右瞧，又捏又揉，“脸色好很多了。你啊，那么久不回家，也不想娘，来，跟娘进来，晚饭还没做，怕你回来就凉了，这下可以起灶了。”她牵着沉香的手把他往屋里带，“正好你舅舅也在，你们爷俩说会儿话，让你爹忙活去。舅舅也想你想得紧，从进门到现在，三句话不离你，你也是，总是乱跑，害得舅舅都找不到你人。”

    听三圣母提到杨戬，沉香心跳顿时加快，双颊飞上两片红云，他心里有怨不肯见他，又心虚之余不敢见他，别扭得要命，便停住脚步不再任由三圣母把他往里带，手跟着腿一齐往后撤，“舅舅……也在？”

    三圣母笑说：“是啊，他正和你爹下棋呢。”她注意到沉香的神情，心下明了，语重心长道：“沉香，天大的误会，说开了就好。你和舅舅是一家人，不该有这些弯弯绕绕。”

    沉香欲言又止，娘她不明情由，可他心烦意乱，又怎能说得明朗。

    里屋，博弈棋盘上，刘彦昌正被杨戬的黑子杀得眉头紧锁，局势已晓，胜负已定，再无转圜可能，不过二人只是闲暇之余打发时间，倒也不拘输赢，刘彦昌算是输得心服口服。末了，三圣母和沉香一前一后进了屋，沉香几乎是同一时间与杨戬对上视线，又颇不自在地移开，忐忑不安地看向别处。

    倒是杨戬，起身莞尔，柔声唤了句：“沉香。”

    沉香有些局促地站在三圣母身侧，也不说话。

    刘彦昌看一眼杨戬，又看看沉香，再与三圣母目光交汇，夫妻俩心照不宣，他只道：“沉香，舅舅叫你呢，你怎不言语啊？太没有礼数了。”

    “无妨。”杨戬不以为然，他注视着沉香，眼底柔情宛如一面涟漪常泛的湖，“我与沉香之间，不谈这些。”

    这话饱含深意，旁人不理解，但沉香却能参透个十分，登时羞赧地无地自容，红着脸一咬下唇，垂眸缄默。

    刘彦昌轻咳两声，道：“既然沉香回来了，我便去准备晚饭了。”

    沉香忙喊道：“爹！我给您打下手！”

    杨戬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沉香，道：“我也去帮忙吧。”

    沉香见杨戬要与他一起，慌忙中又改了口，“那我还是准备碗筷吧。”

    刘彦昌心生疑窦，他知道这对舅甥在闹别扭，但这也太不正常了，他仔细打量着二人，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单独跟他这位大舅子在同一屋檐下洗手作羹汤。

    四菜一汤摆上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豆豉鱼、烧鸡、白灼菜心、油焖茄子和一道金银豆腐汤，沉香一看这些菜的精致模样就知道不是他爹的手笔，说来自从他住进真君神殿，杨戬给他做过不少顿饭，都是请教了食神再依葫芦画瓢做出来的，说实在的，杨戬才高八斗又武艺超群，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厨艺却欠佳，能有如今的手艺，只能算熟能生巧，而之前做废了的菜品都是由他自己吃下，从未进过沉香的肚子。

    一家四口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可沉香显然是想避着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