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浮现的过去 (第2/2页)

 “……可是、他让我脱衣服。”

    “那你就脱啊。你是男孩，怕什么？”老师朝我点头，“他只是想看你身上有没有残疾。”

    “可、可是，mama说——”

    “mama已经不在了。”老师的脸变得严肃，很快冷得我心里打抖。“你如果能找到她，”她放开我的手，“可以走，没有人会拦你。”

    “快点，”别在老师腰间的传呼机发出声音，是院长的声音，“李先生已经到了。”

    老师应了声，却不来牵我，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影子像床底的洞一样深黑又可怖。

    我已经没有mama了，离开这里，会被外面的世界一口吞掉的。心里恐惧得难以言表，我忍着颤意上前牵住她手指，“老师，你不要生气，我这次会听话的。”

    老师出了口气，重新拉住我手，声音缓和下来，“对，你好好听话，中午老师给你多加一个鸡蛋。”

    “好的，老师。”

    “你有两个鸡蛋，还哭什么，不吃给我。”高傒在我脸上戳了下。

    我抬起手，把水煮蛋放进了他餐盘里，“给你。”

    高傒静了会，把壳剥了，却没有自己吃，重新递到我嘴边，“瘦得跟猴一样，还就会哭，寒酸死了，还是你吃吧。”

    “我不吃。”我推他手。

    但他仍是喂过来，“我都给你剥好了，你咬一口。”

    “我说了不吃！”腮帮和喉咙火辣辣得疼，一张嘴就要呕出来，“我不喜欢吃鸡蛋，你烦不烦！”我把他手一把推开了，“别跟我说话！”

    我撂下盘子走了。

    中午一口没吃的结果就是夜里饿得睡不着。我抱着肚子数羊，白天的画面仍萦绕在脑海中，挥也挥不走。

    “舔一舔，”男人持着手中的物件，压着我的头说，“乖孩子，像吃棒棒糖一样。”

    “喂。”身后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有人钻上了我的床。

    我一下坐起来，怒目而视，“干嘛。”

    高傒一脸好心没好报的憋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打开是一块面包，“你不是没吃饭，吃吧。”

    我沉默了好一会，接了过来，“谢谢。”

    高傒在一旁看着我吃东西，看了会开始跟我说话，问我今天见的人怎么样。

    画面在眼前翻涌，一个词从嘴边溢出，“恶心。”

    高傒想了想，“醉鬼？”

    我没接话，他便自顾自道：“我爸也是醉鬼，离了酒活不下去，活活喝死的，活该。”

    我两口吃完面包，背过身不再理他，“我要睡觉了。”

    “好吧。”高傒应了声。

    就在我闭眼时，额角被很轻地吻了，“晚安，方柳，今晚做个好梦。”

    我睁开眼看他，他在黑暗中冲我笑，压低声音说：“我妈就是这么哄我睡觉的，不错吧？”

    脑海中可怕的画面换为一张温婉的脸。“睡吧，”温软的臂弯将我拥住，亲吻落在我额角，“mama陪着你，不用害怕。”

    眼眶变得潮湿，我将脸埋进毯子里，抹了把眼睛。

    破败的cao场一角，我坐在裂缝旁的石块上，用石头尖画画。画里有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呲着牙在笑，大的捂着裆在哭。

    “你在画什么？”旁边出现了一道声音。

    “没什么。”我用脚把那幅画踢乱了。

    高傒在我身旁坐下了，像是心情很好，跟我分享道：“一会老师要带我去见一个叔叔，如果我表现得好，说不定就会被领养哦。”

    我蓦地转头看他，“……”

    “你这什么表情？”高傒戳我的脸，“羡慕啊？”他手向后撑在石头上，看着天说，“我可不会只多拿一颗蛋就满足的，我肯定要被领养走。”

    喉咙好像又开始疼了，我吞咽了下，却疼得更厉害。高傒见我没反应，起身就要离开。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我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不要去。”

    高傒转过来看我，“为什么？”

    “……”

    他重新坐下，凑近了观察我，过了会笑嘻嘻道：“你舍不得我啊？”

    我咬紧了牙，偏开脸没做声。

    “好好，”他道，“我跟老师申请一下，带你一起去。”

    “我不去。”我瞪了他一眼。

    我仍紧抓着他，高傒抬起手，晃了晃没能晃开我的手，“那你松开啊，我得去了。”

    我越发用力地攥住他，“你也别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头顶是被围墙圈住的方方正正的蓝天，水泥墙头是铁圈栅栏，高高地隔开了外面的世界。外面很大，形形色色的人。一个人会怕得要命，但两个人，也许就能活下去了。

    “喂，高傒。”

    高傒惊讶地看我，片晌弯着眼笑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没接他的话，我拉着他背过身去，压低声音道：“要不要一起逃走，你和我，现在就走。”

    高傒怔愣地眨眼，“走去哪？”

    “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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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你说墙外面？”

    “对。”

    “......”他又眨眼，“我们两个小孩，怎么活下去呢？”

    “会有办法的。”

    他没说话。

    我看向他，发狠道：“你走不走？不走就去吧，以后别来找我。”嘴里这样说着，我却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仿佛会被抛下的人是我不是他。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高傒看了看我拉着他的手，视线回到我脸上，半晌开口道：“那走了呢，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提了口气，起身握住他另一只手，将他的两只手一齐攥紧在手里，“你比我年纪小，以后就是我弟弟，我会照顾好你。”

    高傒眨了眨眼，葡萄一般黑亮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回握住我的手，他掩着情绪，一脸装模作样的不屑，看着我道：“谁是你弟弟，以后指不定谁照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