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的味道可真提神 (第1/2页)

    任夏生在这个乐团工作了不少时日，几乎每个季度都与不同的世界级独奏家合作演出；况且光是在母校柯蒂斯，小提琴天才的浓度就够高了。

    他虽然只是交响乐团乌泱泱百来号人里一名不起眼的中提手，耳朵却常年累月经受着全世界最优秀的弦乐演奏的洗礼。

    但，当欧阳若星扬起弓，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的第一个乐句，从那把瓜奈里琴身流淌而出时，任夏生产生了一次短暂的灵魂出窍的幻觉。

    他离开了rou体所处的音乐厅，脱出了有形现实的束缚，升入一处诗与幻想的国度。

    他看到一道火焰色的极光，千百种热烈冲突的情感压抑在音符之下，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迸发；然而一进入主题乐句，这团即将爆燃的事物又倏地消敛，旋律如画卷般缓缓展开，显出极致的优雅与秩序。

    他的意识突然回到了身体中。

    乐团指挥是个年近五十的阿根廷裔男Alpha，有着双鹰一般的锐利眼眸。不幸的是，这双眼睛毫无疑问，正冒着冷气盯着唯一一个没能在这一小节按时进入弦乐合奏的罪人。

    任夏生勉强提起精神，收起思绪，在下一个小节开始处拉动弓子。

    瓜奈里的E弦，在欧阳若星刚拉完一半华彩段落时“啪”得崩断。

    指挥压下双手示意演奏暂停。

    “好吧Xavier，这是第一天的第一遍彩排，咱们就来了个开门红。”指挥低头看向身侧的欧阳若星，笑呵呵地说，“你的柴小协是我合作过的独奏家里最狂放不羁的——XavierOuyang，哇哦……热烈到融化琴弦的演奏，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若星挑起眉头，回以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谢谢你的称赞，Mateo。”他放下琴，朝指挥和乐团微微颔首，“鉴于我签了一共十五场演出的合同，可以预见，同样的情况多半在正式演出中也会出现——”

    他的视线寻到乐团首席Lay，手伸进裤兜，从容掏出一根备用E弦交到对方手上。

    “不知道贵乐团换弦最快的弦乐手是谁呢？”

    欧阳若星望向弦乐组的乐手们，抱歉道：“未来恐怕还得多麻烦你们，总之这几杯酒是欠定了，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今天这个机会就当做应急演练如何？”

    正式演出中，独奏家的演奏用琴如果出现问题，按照业内默认的临场措施，琴首先交到距离最近的首席小提琴手中，独奏家则暂时使用首席的琴演奏；首席再将琴依次往后传递，让某位弦乐手更换好新的琴弦再原路传递回来，以求减少对演奏进度和观众体验的影响。

    乐团全体小提琴、中提琴手，听完欧阳若星这番话后，齐刷刷转头看向一个在人群中凸出一截的脑袋。

    去年乐团年会的换弦竞速大赛上，一骑绝尘拿下头筹、荣获“三藩市最快提琴手”奖章的任夏生，一脸茫然抬起头，稀里糊涂接过了这把耶稣瓜奈里于三百年前打造的古董名琴。

    “换啊。”邻座的中提兄弟轻轻捅了下任夏生的腰子，“愣着干嘛？Xavier的琴也能把你给迷晕了？”

    这的确是一把迷人的琴。任夏生想，卓绝的工艺，一代代主人的爱护，让这把历经岁月的琴仍然保有着优美无暇的外观，和陈年酒酿般醇厚浓烈的音色，与欧阳若星激昂强烈的演奏风格契合得恰到好处。

    任夏生没敢抬头对上琴的主人的视线，埋头拧轴，用十秒时间换好了弦。

    再抬起头时，欧阳若星已经来到中提首席身后，就站在他跟前一尺之遥，伸手接过了琴。

    “谢谢。”欧阳若星的声音很轻，“你很擅长这个——我已经欠你一杯酒了，今晚就兑现。”

    不知是否故意，这句话用的是旁边所有人都听得懂的英文。

    Omega修长有力的手掌握上琴颈时，似乎完全不经意地覆上任夏生的指背，带来来自另一个个体的干燥温热的触感。

    接下来的排练中，任夏生没再进错小节，欧阳若星也没拉断这根新弦。

    但任夏生腰间系着的那件卫衣，直到下班也没取下过一秒。

    “说实在的，Xia，要是早知道Xavier喜欢的是肌rou男，我一定从十年前开始坚持每天撸铁。”

    大提琴首席是个文艺气质浓厚的、带着框架眼镜的瘦高男Alpha，此刻正抱着琴盒忧郁地杵在门边，目光追随着疾步穿过走廊、往贵宾休息室方向去的任夏生。

    “你看我现在开始努力还来得及吗？”

    任夏生停住脚步，清清嗓子转头回答：“我会努力让你来不及努力的。”

    大提琴手忧郁叹气，祝他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转身离开。

    周一的傍晚，宜家展厅的人流寥寥。

    两人的琴盒还背在身上，任夏生在“替约会对象拎包”和“乐手的乐器盒不能随便碰”这两条相悖的社会规则之间纠结许久，决定牵住欧阳若星的手。

    小提琴家的左手指尖生着厚茧，中提手的右手手掌则布满了杠铃握把磨出的老茧，后者轻握住前者时，创造出奇异的摩擦感。

    这只手……任夏生想，能奏出莺啼般的跳弓，松涛般的揉弦，风暴轰鸣般的强音。

    也会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掌，亲密无间地传递这份温热体温。

    欧阳若星的视线，短暂瞟向任夏生拴在腰间的卫衣。

    “……暂时没别的裤子可换。”任夏生朝他眨了下眼。

    任夏生是个身高一米九的健壮男人，欧阳若星的身量在omega中也算颇为高挑，二人的步子却都迈得很慢。

    “若星，我知道……你大概每天会听见一百遍同样的夸奖，但——”任夏生沉吟片刻，低声说，“这是我听过最震撼的柴小协，我……我拍子都不会数了。”

    欧阳若星抬头看着高自己大半个头的约会对象，明明体格像只什么大型野生动物，因为留着短胡茬，脸也透着股成熟痞帅的劲儿，望着自己的眼神却像个第一次跟暗恋对象搭上话的纯情高中生。

    他心跳漏掉了一拍，拿肩头碰了碰男人硬邦邦的肱肌，对方纹丝不动。

    “下次再进错小节，可不许再拿我当借口。”欧阳若星说，“当时隔老远都看见你在发呆。”

    “咦，若星也发现了？”Alpha挠挠后脑，笑得腼腆，“是不是我个子高，在人群里太突出了……”

    恰巧正经过一个样品衣帽间的大落地镜，清楚映照出二人的侧影。

    欧阳若星看着身旁Alpha映入镜中的身形，悄悄咽了口唾沫。

    “嗯……确实很明显，但不是这个原因。”他说，同时抬起另一只手，轻飘飘碰了下任夏生形状优美的下巴尖，叫胡渣刺挠了指尖。

    然后一本正经道：“一直看着学长，是因为你很好看。”

    任夏生在心中给今早那个决定摆烂不刮胡子的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如果若星喜欢，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