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归期 (第1/1页)

    “尊上要收徒了……说那会是他的亲传二弟子……”

    即使在外历练，明虚宗弟子们的消息也很灵通，何况是尊上收徒的大事，口耳相传，不过半天就引起了大规模讨论。

    言溪有些摸不着头脑：论先来后到，即将拜师的那个也该是尊上的三徒弟才是。

    他心里犯着嘀咕，一抬头却看见云旻惨白的脸，吓了一跳，“云师兄！你怎么起来了，医修说过你失血过多，要多卧床休息的。”

    前些日子，他们一行人在暮云山脉碰见了高阶妖兽，原本早早避让就好，队伍里偏偏有人误摘了那兽伴生的凌霄花，引得妖兽发狂追逐。

    云旻为争取时间主动断后，苦苦强撑，虽然被随后赶来的援兵救下，却也遍体鳞伤，至今未愈——按理说，即刻归宗医治才是最好，但这都快小半月了，带队的长老竟提也未提。

    “你刚刚说什么？”云旻倚着门框，面如金纸，“师尊…师尊要收徒？”

    言溪小心避开云旻的伤口，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宽慰道：“是沈师兄。沈师兄本就是坐妄峰的记名弟子，如今被收为亲传，不过是关系更近一层。”

    “沈子敬。”云旻把这个名字咬在唇齿间咀嚼，似乎要把那简单的三个音节碾碎了，“……果然是他。”

    ＊＊＊

    “师尊……”谢长寻匆匆入内，见到里头端茶倒水，分外妥帖的沈子敬时微微一愣。

    他有急事要禀，也不管旁人在场，干脆利落地撩袍跪下了，“宗门历练出了意外，虽无弟子亡故，却有一人重伤……伤势恶化，已经昏迷不醒。”

    封昭行蹙眉，直觉不对，“安长老怎么说？若是伤重，应当即刻送回宗门医治，怎么还在外头拖着？”

    “重伤之人……是旻儿。”谢长寻嗓音低弱，目露恳求，“旻儿是为了救助同行弟子而伤，求师尊看在他将功折罪的份上，撤了禁令……好歹，好歹叫他回来养好身体。”

    “你收到传讯几天了？”封昭行脸色倏然阴沉下去，看见谢长寻迟疑的表情就了然，“宗门规矩，一切以弟子性命为先，你在哪学的处事，觉得我的禁令能越过人命？”

    谢长寻张了张口，默然低头，“弟子知错。”

    “子敬你去，拿着此物请万药峰的木长老走一趟。”封昭行拂袖，掌心变幻出一艘微缩的云舟，“另外，去向掌门请令，请他召集各峰长老于明虚正殿。”

    他迅速吩咐完，冷淡地瞥了谢长寻一眼，“既然记不住门规，就在这抄上十遍，什么时候入脑入心，什么时候起来。”

    ……

    说是罚抄门规，却并没有笔墨纸张，摆在谢长寻跟前的是一块石板——此物乃固石所制，特性就是坚硬无比，唯有凝聚灵力方可勉强刻画痕迹。

    但若是灵流控制不当，看似坚硬的石头就会骤然分崩离析，之前的“抄写”自然是前功尽弃。

    谢长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指尖的灵流，一笔一划地勾勒。他从前也被这样处罚过……他擅自教授沈子敬引灵入道，师尊并未重罚，只是叫他抄一遍门规。

    当时他刚刚修炼不久，对灵力的掌控算不上纯熟，费了好几块石板，才勉强完成。

    从始至终，师尊并未斥他泄露师门秘籍，只是以此告诫他不可因自身的一点浅薄修为就自得。

    这次师尊要教他的……

    谢长寻指尖一顿，原本端正的刻痕歪斜些许。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碎去石板取了一旁的备用品。

    他可能学不会。

    ＊＊＊

    这头谢长寻在受罚，齐聚明虚殿的长老们却也不好过。掌门笑容不改，语气温和地和各个长老讨论门规，字字句句却都是敲打提醒的意思。

    中心主旨只有一个；管他下命令的是尊上还是尊下，事急从权的道理你们还不懂么？

    好不容易熬到事毕，方楚蔺捏了捏眉心，语气无奈，“此事也怪不得安长老。”

    从十年魔潮始，明虚尊上一步一个血印走来，早就塑造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金身，至今叫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我知道，”封昭行从屏风后走出，显然听了全程，“错在我，只是劳烦师兄做了恶人。”

    如今世事算得上安定，修界不需要一座伸手可及的神像，而“神像”也不该随意下令。

    封昭行垂眼，“等子敬拜师礼过后，我会闭关修行，若无突破，非死不出。”

    “……不。”方楚蔺怔了一秒，骤然反对，“你还年轻，又不是天人五衰必须突破，闭死关作甚？”

    他还要再说，却看见封昭行蓦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师兄，道君突破在即，修界的渡劫期已经太多了，一如当年。”

    方楚蔺晋升渡劫以后，隐隐触摸到了些许天道规则，唇色骤白，“你要去……”

    “我必须去。”封昭行拎起茶壶，注满面前的空茶盏，“只有我去才行。”

    方楚蔺眸光显出哀色，“昭行，我有时候真恨你这幅性子。”

    封昭行没有说话，当微凉的触感在唇上绽放，方楚蔺惊得睁大了眼。双唇一触即分，封昭行面色平静，“时日还早呢，师兄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