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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来是发黑的污泥。

    蒋彻从唇边摘下烟蒂。白色的灰烬，飘飘扬扬地、从黑白照片的微笑面前落下去。

    有什么气味在接近。

    “蒋彻先生。”

    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omega的气味。浅淡又微弱，含着微微的辛辣。在难以察觉的背面似乎富集攻击性，不像一个应当柔弱无害的omega。只有其中独属香料的那部分温和，才显出一丁点性别的特质来。

    然而omega就是omega。蒋彻依旧从中判断出来者的性别，且把他的情绪分毫不剩地剖析开来。

    “……”蒋彻转过身。

    他没有优先介绍自己。

    Omega一身黑衣，神色与他的气味昭示出的情绪一般，平静无波。

    他裹在得体保守、线条温和的黑礼服中，只露出一双白皙的手。半圆形的硬质黑纱从额头的左边披下，遮住一半冷峻英气的脸。

    那只雪白的右手抬起，递送到蒋彻面前。

    “苏之浔。”omega说道。

    蒋彻伸手与他相握，礼貌地一触即分。

    Omega并不是非要等待蒋彻与他主动寒暄。相反，这是个有话直说的爽快性情，贵族之间的礼节在两只手分开后就彻底结束，看不出一点儿高门大户omega的骄矜。

    “多年不见，蒋彻先生变化很大。”苏之浔脸上没有一点笑影：“下午三点与蒋国瑞先生的会面，你应该还没有忘记。”

    “你是特意来提醒我这个？”蒋彻说。

    他比omega高一些，很轻易就能用惯常的俯视姿态看他。

    “希望蒋彻先生可以配合，将你我履行婚约的时间推迟。”苏之浔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推迟一场晚餐。

    蒋彻这才想起眼前omega的身份。

    好像的确，他身上有个婚约。

    但对于alpha来说，这不是一件太过重要的事。用于联姻的omega不过是一个符号，就像文件上的印章。与这个人背后苏氏的联合早在蒋盛源还活着的时候就展开，苏之浔到底有没有进门，不是特别要紧的问题。

    “理由？”蒋彻只是平淡地问。

    “我的事情没有办完，暂时腾不出时间结婚生子。”苏之浔说。

    和所有omega都不太一样。他提及结婚生子就像提及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没有显出任何omega应有的羞涩矜持。

    若他流落到楼絮那样的境地，也会如现在一样冷淡平静吗？

    蒋彻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极为荒唐的联想。

    他摸了一下额头。

    一定是那个omega的信息素还留在他体内的某处，以至于他在这样的场合生出如此荒谬的思绪来。

    苏之浔还在等他的答复。

    蒋彻定了定神。

    他认为自己该有些未婚夫的模样，该在相遇的最初说一些有担当的话。

    “你的身体能支撑住吗？”蒋彻把语气放得缓和，“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提供信息素制剂。”

    苏之浔好像是扯了一下嘴角。

    Omega就是这个样子。

    过了16岁的omega就会经历自己的第一次发情期。有一些更早，但70％的omega会在这个阶段与alpha建立联系，从此失去躯体上的自由。

    少数omega被保护着继续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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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没有人能够熬过24岁。

    没有任何一个omega可以硬撑着发情期的影响，一直坚守到24岁。

    在与发情期相互煎熬的过程里，痛苦会一次又一次增强，延长，使omega神智失常。性激素会完全接管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变成……

    让alpha居高临下观赏的丑态。

    蒋彻想，苏之浔也有20岁了吧？

    幼年时他们也有一段共同玩耍的时光，但贵族教养出的孩子，玩耍的模式也刻板无趣。苏之浔按照礼仪手册的要求，坐在琴凳上弹琴；蒋彻按照礼仪手册的要求，站在一旁欣赏。

    鼓掌的时机，应当露出的表情，蒋彻在心里计算着，慢慢就被窗外摇曳的树枝搅乱了节奏。

    小小的、白色的omega，在黑白琴键间舞动的手指，也逐渐停了下来。

    蒋彻想，他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苏之浔是什么模样。

    他只隐约有点印象，这是个不会因为他走神就眼泪汪汪的omega，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看着窗外，但并不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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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过交流吗？蒋彻实在不记得了。

    但蒋彻清楚，他会有所有omega都有的丑态，在发情期到来的时刻，他会像楼絮一样……

    渴求他，渴求什么alpha的拥抱。

    和一切或者肮脏或者高贵的omega都没有区别。

    苏之浔没有回答，蒋彻才终于将视线聚焦回他的脸上。

    “我以为讲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是最起码的礼节。”

    苏之浔不咸不淡地说。

    极有攻击性，但蒋彻没太在意，他只是说：“抱歉。”

    “我想冒昧一问，是谁的信息素制剂？”苏之浔说。

    “当然是我的。”蒋彻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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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犹豫的。

    蒋彻想，他有这个义务。

    从alpha后颈腺体中提取出腺液，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将它转化为可供omega安全使用的特制缓解药品。

    要打一些针，吃很多药，并不是个轻松的过程。

    蒋彻想，这点儿苦头他还是能吃的。

    苏之浔说：“那么，提前感谢您。我们下午再见。”

    Omega转身离开，身后簇拥着一些保镖。

    只是那语气并不像是感谢。

    蒋彻把烟头踩灭在蒋盛源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