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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云与雨 (第3/3页)
的意味,只见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瓶,轻轻递到了叶云手边:“陛下很担心叶雨,已和将军说过,叫你早点回去看看他的情况,我来替你值守。这是皇家疗伤的秘药,你及时将它给叶雨服下。” 叶云将信将疑地接过,捻在手里转了一圈,先是向对方郑重地道了谢,转而却不卑不亢地问道:“敢问叶雨是否真的对陛下行了冒犯之事?” 此言一出,男人目光低了低,微微瞥了叶云一眼,没有回答。 叶云似乎也没期望对方回答,两人都是在主子手下做老了事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意思便几乎已经传递明白。 叶云低下头,略微踌躇了一下,忽然朝男人一拱手,作了一礼:“多谢,只是关于此事,日后恐怕还要再叨扰阁下。” 说罢,叶云转身离去,只留了男人在原地注视他的背影。 叶云此刻心下乱作一团。 他将男人未曾明说的含义理解得七七八八。 方才秦书钰被从起了火的屋子扶出来时,他就隐隐觉得蹊跷,但他那时满心想着替叶雨求情,以至于秦书钰也为叶雨开脱时,他一度无比感激秦书钰。 可现在将线索仔细想来,叶云却感到遍体生寒。 叶雨并非蓄意纵火,而是又被秦书钰利用了。 叶云思考着,思绪却在开门看到叶雨时又一次断掉。 小小的房间里满是血气,伴着低低的咳嗽,叶雨就缩在土炕的边缘。 “叶雨。”他唤了一声,那身影就僵了一下,挣扎着往里串了串。 他点起只剩半根的蜡,凑近去看,就见叶雨嘴角都是血渍,嘴角干涩的皮都成了红色的硬块,干掉的泪痕糊了满脸,人却还咧嘴朝他笑:“云哥,怎么少爷留你值岗到这么晚?快早点睡吧。” 说着,那往外渗血的身体又往里艰难地挪动了一寸,就好像再不能动弹了。叶雨的眼神蓦然躲闪起来,逐渐盛满了谨慎的歉意:“我挪动也麻烦,身上又脏,哥,今天你睡里面吧。” 1 他声音是哑的,眼睛却很清亮,末了还冲叶云弯了弯:“哥?你咋不说话?” 叶雨没有真的在问叶云。 毕竟他一直喋喋不休,对于说话习惯了慢条斯理的叶云来说,根本找不到空档出声。 他也经常跟叶云这样开玩笑,说完就闭着眼睛等叶云教育他。 然而他等了半天,叶云也没说什么,过了很久才略带点哽咽地问他:“疼不疼?” 叶雨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随后又有点喜出望外,连身上钻心的痛都忘了一半似的,嘿嘿地笑出了声:“疼什么呀?我都挨过多少次了。睡一觉就好了。” 军杖是极难捱的,那结实的棍子绝不会因为受刑的人习惯了,就显得轻上半分。 打一次,疼一次,多一下,骨头都像是要多断一根。 叶雨怕叶云听着,指头咬破了两根,也只是堪堪止住痛呼,本能的呜咽声还是在嗓子里横冲直撞,撞出nongnong的血腥味。 好在这点声音,叶云应该听不到——叶雨这样想着。 1 可转念再一想,叶雨又有点惋惜。叶云好不容易这么明显地心疼他一回,他倒想再多享受一下了。 于是他抿着唇,眼珠一转,咧着嘴笑道:“就是屁股上有点疼,哥你帮我揉揉呗。” 那种程度的伤,哪是揉一揉就能解的,手法不当反要更疼上几分。 然而说到这里,叶云忽又想起秦书钰给的药来,便将药瓶掏出来,将里面小小的一丸倒在手上,凑到了叶雨嘴边:“先把这药吃了。” 药丸散发着浓烈的苦味,光是凑在鼻尖闻着,叶雨都觉得一阵恶心。 于是他哭丧着脸,不依不饶起来:“我这会疼得要命,哥帮我揉揉,我就吃。” 叶云最看不得叶雨这样撒娇,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认命般坐到叶雨身边,细致地替他疏通起来。 期间叶雨哼唧了一声,他怕叶雨是疼了,便放轻了力道,谁知叶雨却更发作起来,似乎头脑有些迷糊,挣扎着也要转身去抱他。 “叶雨!”被压在了炕边的叶云又羞又气,脸颊涨得通红,又怕伤着叶雨而不敢动弹,只能怒目喝止:“你做什么!” 这一声似乎终于叫叶雨回了神,他迷茫地看了叶云一眼,一张脸也腾地烧成滚红的颜色,慌慌张张地从叶云身上滚落下去,嘴巴都不再像往常伶俐:“我、我脑袋昏了……我也不知道……抱歉,我、我错了……云哥……” 1 叶雨很少认错,几乎这辈子所有的道歉都给了叶云。 可叶云此刻也正怒在心头,一看叶雨身上迸裂开的伤口,更是急得发颤。他近乎蛮横地将叶雨按下,强行将药给叶雨灌了下去,又黑着脸一言不发地给叶雨重新整理绷带。 叶雨看叶云脸色不好,自己也一下子没了气势,鹌鹑似的蜷起来,一句也没敢再多说。 而那药丸被吞下后,他头脑又昏沉起来,不知怎的便挡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云替叶雨重新包扎好之后,心情也平和下来,又见叶雨已经睡去,才又虚弱地靠在墙边,思考起方才的事情来。 他自己身上的伤仍旧还没处理,只是他一时也没心情去弄。 他满心都是叶雨。 那个被老将军捡回来的孩子,那个靠着险招在比武场上纵横的小疯子,那个最终被他以剑击败,从此成为他师弟的小子,那个学了几招便偷跑出去,想要为家人报仇的少年。 他早就印在了叶云心里,或许是从那跟在他身后的一声声云哥开始,或许是从他看见那孩子只要一根糖葫芦就会冲他傻笑开始,或许是从他将跑去报仇的他找回来,教训他不得被仇恨蒙蔽双眼,却自己去替他了结了仇人的深夜开始。 桩桩件件经历了太多,反倒觉得为对方的任何付出都只是寻常,在这日复一日的寻常里,他又似乎没能察觉,叶雨已经不再是当年挂着鼻涕、需要他照顾的孩子,而是比他还要高出一点,将他压在身下时,会透出无比强势的威压的男人。 1 看着叶雨沉睡的侧颜,他终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得摇了摇头,继续去思考刚才回来路上的事。 然而他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秦书钰的目的。 倘若秦书钰意识到叶雨要报复他,也该是想办法避免,而非冒着风险引火烧身,就算秦书钰真起了永绝后患的狠心,也不该出来时还替叶雨求情送药,况且叶雨从不会忽然做出如此过分事情,更不至于被利用了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是什么值得秦书钰使这么大力气、费这么大周章? 他必要将这个问题想明白。 在上位者心里,他们的命不值钱。 他可以是棋子,是草芥,可以是贵人们轰轰烈烈故事下无足轻重的陪衬。 可叶雨不能。 在他心里,他的叶雨与王公贵族一样,是他在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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