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死当涂_二十五、舞者与车轱辘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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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舞者与车轱辘 (第3/3页)

子家长等在那里,那家长一见老娘皮就迎上来,说自家丫头哪个新来的舞蹈老师都不认,非哭着要跟王老师学跳舞。

    老娘皮对那家长说,不教舞了,年纪大了,误人子弟不好。

    任凭接下来那小不点儿怎么哭闹,老娘皮一言不发,只是笑。

    这个时候的老娘皮,我想起了我孩提时代见过的一位老妇。

    老妇是我那时的邻居,像母猴一样娇小,干瘦,永远穿一身洗旧了的旗袍,永远抹着一脸最艳的妆。她能在自家门前摆个马扎坐上一天,一头银白的长发几乎委在地上,有时她梳梳头发,有时只是静静坐着。有些不懂事的孩子,嫌她模样古怪,常常抓起石头就朝她掷过去。我虽不是恶痞,但我也常混在里头。

    她从容平静的模样令我印象深刻,也令我心惊胆战。

    我曾把这事告诉老袁,结果老袁拎起搓衣板就追着我打,他说他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多少怀春的少年望着她的裤头把第一次献给了左手,他就是其中一个;他还说天意公平,越是漂亮的女人,晚景越是凄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老妇。

    回到那个没有老袁的家里,我倒在地上,感到衰了,苶了,心如刀割。

    我接受不了老娘皮无法重回舞台的真相,它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与恐惧之中,我坚信对人而言最致命的创伤与打击不在骨rou皮,而在精气神,再没什么比杨滟跟我说的那些更残酷的了。一连几日,我躲在家里翻着一些我少年时与老娘皮的合影,照片里我刚得了一个少年组舞蹈比赛的大奖,装扮得像观音身边的善财童子,而老娘皮美目盼兮,周身圣光笼罩,不动也飘飘欲仙。

    其实我不怨黎翘抽我那几个嘴巴子,但我嫌他抽得少了,他应该拿鞋板抽,拿鞭子抽,也许这样我就不会刨根问底,即便最后我仍不肯服软,他也应该含情不吐,牢牢将这个秘密守住。

    讳疾不忌医的勇气我没有,我宁愿自欺又欺人地相信,老娘皮天生妖异,舞技高世人一筹,脸蛋、身段也永葆生鲜。

    黎翘破天荒地率先低头,给我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但我一个没接,我没跟他耍性子——或者也许可能耍了一点儿。这阵子我也真是挺忙的。白天我要跟着老娘皮学跳《醉死当涂》,晚上便整宿整宿陪着老袁,我忙得几不合眼,但唯有这样的日子才能让我感到踏实。

    把《醉死当涂》再次搬上舞台,必须得经过我的签约公司同意才行,所以我给顾遥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他表示赞成,这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很疲倦,因为我听Skyr说杨滟已经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了。

    Skyr还说有一档舞蹈类的选秀节目报名在即,赛程不复杂,她想去参加。

    人各有梦,人也各有追梦方式。我不拦着。

    譬如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让老袁开一回荤,拉拉姑娘羊脂白玉似的小手,再跟人家天南海北唠一唠。可惜老袁竟然无福消受美人恩,老K介绍的那位姑娘来的时候,他正在接受抢救。

    我没想到,这位胸怀大爱的姑娘竟是熟人,就是她跟俩孙子带着范小离去泡吧,害我还被自家亲妹子一啤酒瓶砸开了脑袋。

    她居然也记得我,短暂的愣过以后还大大方方挥手,“其实这么低的价钱我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我想看看到底什么cao行的人才能想出这么馊的主意,原来是你啊——你说我该叫你‘孝子’呢还是‘傻子’?你是不是上次被小离砸傻了呀!”见我欲开口,她马上补一句,“不管今天成没成,剩下的一半钱你不能少给我。”

    “一分不少你的。”人不计前嫌我便也不计,冲她点点头,又细细瞅她一眼,我发现她跟我上回见到的不太一样,不仅怀揣大爱,还怀揣大奶,一时就没舍得把目光收回来。

    “又隆一遍,好看吧?”

    女性的胴体之美实则我欣赏不了,我干巴巴地点了点头,招呼她,坐。

    “你还挺怪的啊,我见过一些人,对待父母也未必多孝顺,唯独死的那一刻哭天抢地,唯恐被人点着鼻子骂不孝,你倒好,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哭啊?”

    “这不还没死呢么?”

    姑娘不依不饶:“如果这就救不活了呢?”

    我只得嘴硬:“救不活也不哭。”

    姑娘又说:“就这么干坐着怪没劲的,讲点什么让我乐一乐吧。”

    我勉强应付:“我有许多关于隔壁老王的笑话,你想听哪个?”

    姑娘说:“来一段儿最黄的呗。”

    我挖空心思想了一个,讲出来。可人姑娘回馈我一个木疙瘩似的表情,我意识到自己大失往日水准,于是彻底不想说话。

    “这早晚温差挺大的呀,我都快冻死了——”

    秋天这就真的来了,夜凉如水如缎如冷气开足的太平间,我团紧了身子,感受自己一点点僵硬,一点一点风化,一点一点与这混沌的夜晚融为一体。

    直到我爸的主治走进来,我“蹭”一下弹起来,根本不受控制。

    主治医生说:“老先生抢救回来了,虽然这会儿生命体征——哎,你别跪、你别跪下啊!”

    医生们把老袁从鬼门关拉回来以后,我总算也活过来,能收拾心情和人姑娘聊一聊。我想起一个折磨我许久的问题,便问:“我想知道,是不是那个姓瞿的王八蛋导演潜了小离,又始乱终弃?”

    姑娘答得干脆:“不是。”

    我皱眉,磨亮一把藏在心里的刀:“那么……难道是那天在酒吧的两个兔崽子之一?”

    “也不是,小离是上那儿解闷去的,跟那俩都不算熟。她那阵子特纠结,特苦闷,因为对方是有家室的人,摆明只想跟她玩玩,她说她本来也就是帮她哥去要个签名,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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