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舟(cao丕父子年上)_第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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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2/2页)

辜的孩子,似乎不解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事。

    曹cao松手,让竹简啪一声重重地掉在案上,垂目看着小臂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真够放肆。”他沉声说,语气里却并无斥责之意。

    曹丕的心乱了调,凑近了些,把上身贴向曹cao的大腿,若再低头便是那日清晨用嘴服侍的姿势。他极力乖顺地邀欢,手甚至下滑去握着父亲的手掌。

    “爹……”

    曹cao沉着脸盯了他一会儿,忽地抬起手,制住曹丕要低下的头,指间用力捏了几下,就疼得人略微皱起眉头。

    “胡闹几天可以,你要胡闹多久?”

    曹丕正要去抓父亲的手颤了一下,最终只揪住了一点布料,心尖上突兀地一凉,满心炽热被泼了冰水。

    “什么……胡闹?”

    曹cao不言,只看着他,曹丕下意识舔舔唇,脑中想着父亲是什么用意,嘴却被胸腔莫名的疼痛驱使着已经说出了话——“父亲……儿臣没有胡闹。”

    “不是胡闹是什么?”冷厉的眉眼尚有旧日的压力,扫视着面前跪着的人,让曹丕一时间顿住了,没把那一个张开嘴就能发音的字说出来。

    “你想胡闹几年,孤恐怕也没那么久可活了。”

    曹丕摇头,眼中血丝蔓延,他急切得攥紧手里那点衣角,声音颤出惶恐的起伏:“父亲,我们不是……不是已经……那怎么会是胡闹?”

    “不是胡闹……是儿臣心慕您,是爱您,怎么会变成胡闹!”

    声音拔高到末尾,曹丕甚至都顾不上自己是否失了控,他的理智终于缓慢地分析完眼前的这一切,心知曹cao原来并非没有兴致,而是要和他彻底划开正常父子的界限——从半年前开始便是这样。

    为什么?他不解地想,便也问出来,同样随着情绪喷涌而出的是埋在心里的爱欲。

    曹cao闭眼,似乎分外累了,掐着眉心听曹丕神情恍惚地一遍遍强调如何如何辗转反侧心向往之,然后是恳求。

    “是不是……儿臣哪里失职……还是哪里错了,求父亲指点,求父亲明言。”

    混乱的话语里甚至夹了两句“求父亲救救我”,刺得人心碎。

    “好了。”曹cao睁开眼睛,目光挪向手边那张已经满是涕泪的脸,心仍然本能般地膨胀起欲望,却只能留下疲惫,“你知道为什么,问的说的都是多余,何必……”

    “扯不平!”曹丕倏地跪起身打断了他的话,生平第一次彻底张扬起忤逆的姿态,半年前压抑至深处的感情一齐爆发,“您以为这就能了吗?”

    “放肆!”曹cao厉声斥道,重重拍案,手背上青筋俱出,“你若还想做你的世子,便扔了那些悖逆伦常的想法。当真以为你留宿时无人知晓?身处高位,动见瞻观,需知人眼可窥,人耳可闻,人言当畏!”

    两股怒火冲在一处,撞得各自消散。曹丕跪在原地,一次次想开口又默然,他发觉自己说不出不做世子只求父亲垂怜之类的荒诞话语,更发觉曹cao说的话是对的。半年前的那三天,梦一样缠绵放纵的情思……是怜悯,还是补偿?曹丕想控诉这位独裁者的残忍,却根本找不到立场。他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摆出一个有自嘲意味的笑。

    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彼此之间狭小的空间中如此明晰。

    “所以……这十一年,父亲究竟在想什么?”

    “你信与不信,十一年前我只待你如亲子……”曹cao平复着呼吸,仿佛被刚才的斥责耗尽了力气,眼神也陷入短暂的空洞。他只看一眼曹丕通红的双眼便难忍地移开了目光,一句简单又有无限深意的话给十一年的谜题写上了答案。

    他的孩子不甘地又要开口徒劳追问,曹cao抓住儿子攥着他衣角的手,定定地望向二十八岁的曹丕,把他所有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下辈子吧——下辈子,行吗?”

    曹丕睁着眼睛,泪水不受控地那样淌出来,像两条没有尽头的小河。他再也说不出来话了。虚无的承诺里是爱。

    “父亲。”曹丕呢喃道,沉甸甸的两个字压得他心口疼痛欲裂。

    “父亲,父亲……”

    他用力去抓曹cao的衣角,薄薄的布料就攥在手心里,曹丕却觉得它从指缝里溜出去了,顺着时间的河流,带着逝者的血rou,飘向远方。阔别已久的血腥气涌上来,呛得他恶心,于是曹丕顾不得形象地干呕了两声,呕到剩下的眼泪也掉了出来。

    他没有归舟,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父亲也没有。他们被宿命扔进水里,或许曹cao这样的人能从容自得地游着,当一世枭雄,而他不行,他要去抓住一截浮木。他想抓住父亲,那么多彷徨难耐的夜晚要淹没他了,他要抓住父亲。

    海底有死去已久的尸体,曹丕终于看见了自己的面容。

    “……打起些精神,这样还如何做孤的世子?”曹cao低声道,手停在他头上一寸得距离。

    世子。

    曹丕想,父亲要他做世子。

    他要从父亲手中接过权柄,接过血与泪浇注的王位。每一颗冕旒上都是曹cao一生打造的辉煌。

    “父亲,我回去了。”曹丕僵硬又突兀地说,言语硬邦邦的。

    曹cao收回手,盯了他一会儿,复又低头看文书,语气不急不缓地补了一句,“记得眼泪擦干净了再回去,你也不是十七岁的小孩了。”

    曹丕伸手抹着脸上的眼泪,guntang的脸颊和冰冰凉凉的液体互相排斥着,直到水迹全部消失。他的表情麻木起来,似乎又钻回了自己熟悉的伪饰里。

    “儿臣回去了。”他重复道,然后行礼离开,逃离了曹cao身边。

    走出父亲的房门他走了二十三步,曹丕在想下辈子这种事儿是否存在,这样一个让他用下半生等待去讨的债会有兑现的一天吗?

    走出去的一刹那,他心想,应是没有的。

    棺椁非栖神之宅,死去就是死去,这是永远的、不可更改的事情。曹丕忍不住惨然发笑,原来父亲也有这样无力的时刻,要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粉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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