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山雀_衣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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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带 (第2/2页)



    衣带在微风中缓缓飘动,每每看见它时,都会想起那夜,心中如浸在蜜中一般甜。忆及那人的不告而别,转眼便涨满密密麻麻的酸,侵占腐蚀跳动的心。

    衣带随风摆动的更加厉害,只消一松手便会被吹走。江雀手指慢慢松开,衣带滑过掌心,像是那夜林衔月的手握着他的手,两人掌心相抵,十指相扣……

    江雀的手骤然握紧,将快要溜走的衣带攥于手中。

    他反手把衣带覆于眼上,阻挡些许炫光。透过布料,眼前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都是朦胧的,什么都只能模糊地看个大概。

    江雀看着眼前世界的轮廓,他安慰自己,也许师父只是和往常一样离开谷办事,很快就会回来……

    又是一年除夕夜,江雀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一年。无方谷的梅花谢了又开了,艳艳地落在雪地。去年的对联有些褪色,露出斑驳的白。

    林衔月不在,没有人写对联。

    小四已经能把师父的名字说的极好,字正腔圆。江雀总盼着师父回来时能让小四喊他,给他一个惊喜。

    还有那根衣带……

    但是整整一年,林衔月再没回过无方谷,就连除夕,也没出现,甚至只言片语都未让人传回。

    为什么偏偏就在那夜过后,什么也没说,就一走了之,留下迷茫的自己,面对没有他的日夜。

    师父,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江雀静静躺在水中,脸上无悲亦无喜。

    林衔月走后,他没有一天不在想他。思念在没日没夜地折磨他。他开始是委屈,然后是不安、恐惧,最后竟淬出星星点点的恨来。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那人是高悬天空的月,平常人触不可及便只能远远观望。虽生觊觎之心

    却只敢藏着、掖着,躲在角落仰望月华辉映。

    但那一天月亮自个来到他身边,予他一场迷离幻梦,助他心底贪欲滋长。像他这样的人,尝过得到的甜头,就再也不愿放手。只想近一些,再近一些,索取更多更多……直到把那轮月亮牢牢攥紧在手心,捏烂了揉碎了,化入骨血,永不分离。

    交织的情感像虫般慢慢撕咬啃食江雀的身体,直到成为一个空茫茫的大洞,他不再具有自己的灵魂,喜怒哀乐皆由林衔月支配。

    谷外有烟花绽放,又是一年新春佳节。水早已冷却,冰的刺骨,江雀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沉于水中。

    彼夜温存,今日冷清。

    烟花很快结束,苍茫大地重归寂静,只听得屋内偶有水花声。

    细小气泡从口中吐出,慢慢升至水面,荡开一个涟漪。那只记忆深处的手从黑暗里探出,把他狠狠压在水底,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小雀儿,你去死好不好……”歇斯底里的女音尖锐刺耳,如魔咒般缠绕江雀周身。仇恨濡染女人的双目,美丽的脸扭曲疯狂。

    再睁眼,她双目噙满温柔和悲伤,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像要把人吞噬。

    她脖子上插着一把剪刀。

    是她拿来裁剪的剪刀,她曾用这把剪刀一点一点裁出儿子身上的衣服,而此时,剪刀直直的插在她纤细的脖子里。她的嘴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但因为颈中的剪刀,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

    八岁的江雀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

    血是温热的,会从脖颈中喷涌而出溅上脸和眼。他伸手沾了脸上的血放入口中,混了脸上泪水,是咸的。

    他看懂了。

    她说,对不起。

    但是每一次,她都说对不起。

    凄凄冷月寒露天,瑟瑟江风冻人面。寂寂寒鸦声不绝,翳翳新雪掩罪孽。

    水面扭曲,一转眼看见了自己。

    他躺在雪地里,快要被大雪掩埋,但有一只手,冰凉柔软,把他拉起。

    他是不该降临在这个世界的人,他的出生就是罪恶和黑暗。但这只手拨开云翳,让清冷的月光照进他漆黑的生命。

    “师父,师父……”江雀喃喃低语,越来越多的气泡升上水面。

    为什么予我新生,予我爱欲,又扔下我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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