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第1/2页)

    江南多雨季。

    兰玉今天起了个大早，看着这飘飘散散的细雨泛起了愁。已经有一个星期，又或者半个月都没晒被子了。他垂拉着眼，坐在窗边听雨声。

    他常年独居，母亲早年去世，只留下了这个老式独楼。复古式的两层，而且远离闹市区，兰玉图个清净，便在这地扎根。

    “倒车请注意…”刺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兰玉抬头看去，发现竟是有人要搬家。下面的人撑着伞，指挥着。兰玉只能辨别出是个高个子的青年。奇怪，这里较偏僻，常居住的也都是些老年人。

    兰玉定定看了一会，便去关上木窗。与此同时，楼下的青年转过身来，看向了紧闭的窗户。

    “是个很俊的小伙子啊。”隔壁的张奶奶坐在门前絮絮叨叨道，拉着兰玉的手让他多拿一点蔬菜。张奶奶的儿女都出国了，兰玉和她亲近起来是偶然帮她换了坏掉的灯泡。

    兰玉长得白白净净，时间久了，张奶奶自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自己后院的菜每天都会摘一点，等着兰玉路过。

    张奶奶好久都没见过年轻人了，一个劲地对兰玉夸着“比你还高两个头叻，真俊，你见过没？”

    “没呢，我又不经常出门。”兰玉拿起一根胡萝卜和两根黄瓜便道了谢，转身走向隔壁。

    “哎，生菜也很好吃啊，兰玉…这孩子…”

    兰玉回了家，将胡萝卜和黄瓜放入盛满水的篮子里，又将今天购物的生活用品摆好，才开始做饭。

    木制的复古小楼，厨房仿佛像个小隔间。兰玉的手又嫩又白，他常年靠写作为生，只有关节处打了细细的绷带，衬得手越发纤长。

    黄瓜炒蛋，胡萝卜…胡萝卜熬汤吧。两菜一汤，兰玉一个人吃绰绰有余。他不爱吃荤，去了皮的鸡rou不算。再加上江南的天气，整个人白得发光，他面向偏女相，一双微挑桃花眼。

    即使偶尔出门，也总有人问他要微信。

    兰玉是在洗完最后一个碗，看见他的。

    楼下的青年身着黑西装，溜着一条中型犬。也许是怕狗吓到路人，只在家门口的街道来回溜达。青年漫不经心地牵着狗，眼睛却盯着兰玉的窗户。

    四目相对，“哗…”兰玉手里的碗碟从指缝挣脱，摔在了地上。

    熟悉的眼睛，这人好熟悉，但他不记得见过他。

    轻微的刺痛从手上传来，兰玉立马回过神来，原来刚被碗碟滑了个口子。他楞楞地去翻创口贴，小心地将地上的碎碟捡起放进垃圾桶。

    做好这一切，再抬头望下去时，那个青年不见了。

    兰玉开始做起了梦。

    梦里他身着白披风，跪在众人面前，不知犯了什么错。浑身泛起密密麻麻的冷汗，兰玉想睁开眼睛看清台阶上坐着的人，也只有模糊的黑影。

    谁来救救我？这时，那个青年出现了。他抱起了兰玉，说着些什么。兰玉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痛楚与怜惜。

    你是谁？对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兰玉还想看清他的面容。这时，梦醒了。

    兰玉望向窗边，天际泛白，是个晴天。

    他将手边的笔记本打开，上面零零散散地记着几个词“九姨娘”、“你的琵琶谈得真好，兰玉”、“我恨你”、“你生下她好不好”…

    兰玉将这些词汇串联，如果梦境属实，那上辈子自己竟是某个姨娘吗？

    是个好天，兰玉将这些天的梦魇归于连续的雨天和潮湿的被子。他避开手上的伤口吃力地将床被搬到共有的天台。

    由于做了噩梦，睡了个回笼觉，天台上的位置已经很少了。大家都乘着好天气来晒被子。

    兰玉将床被翻转换了个肩头，耳边是风吹着被絮的声音。他在最后面找了个位置，慢慢地将被褥放下，打开，铺平。

    兰玉靠着闭眼站了一会，仿佛能闻到太阳的味道。睁眼，却眩晕了起来，眼里的瞳光开始模糊。

    旁边传来脚步声，“谁？”

    兰玉再睁开眼，是那个青年。他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也是一双桃花眼，陈满笑意，嘴巴却是薄唇，肩宽腿长。

    “有事吗？”兰玉看着对方的笑眼，不解道。

    “我狗丢了，你看到没，一岁的拉布拉多。”青年慢条斯理地说着，比了比划。

    “没有。”兰玉正想告辞，可莫名的熟悉感又传来，他看着青年与他并肩，粗长的手臂摇摆着。

    鬼使神差的，兰玉道“我和你一起找吧。”

    狗是在张奶奶家找到的，刚看见的时候，兰玉松了口气。白色的拉布拉多不怕生地贴着张奶奶的裤脚，啃着一个大骨头。

    “嘬嘬…”远处的拉布拉多立马向身旁的青年跑来，绕着兰玉他们转圈。随即又亲昵地贴着兰玉的大腿求摸。

    兰玉蹲下摸了摸狗头，青年轻轻笑了出来。

    “我叫李聿青。”

    “兰玉。”

    梦里的青年开始有了样子。兰玉睡在被太阳晒过的被子里，重回到了那个场景。

    是北方的雪，他身披白袍，跪在雪地里。只是这次，他不在感觉到冷。

    他抬头看向了牌匾“李府”二字在大雪的覆盖下模糊了起来，他也许应是犯了错，梦里的他似乎带着死意的恨。

    “兰玉，你琵琶弹得真好，喝下李老爷赏你的酒吧。”

    “兰玉，你是我的九姨娘，小菩萨。”

    “你放过我，好不好，李聿青。”

    “我最恨你，李聿青。”

    “兰玉，我来救你了。”

    “兰玉，是我对不起你。”

    “我爱你，兰玉。”

    仿佛走马观花似的，故事开始清晰了起来。

    再次醒来时，兰玉的鬓角被哭湿了。他眼泪都来不及擦，又打开那笔记本，将李聿青三个字写上，又狠狠划掉。

    他记起来了，全部。

    兰玉再也没有出过门，李聿青是从张奶奶口中得知的。他先前几晚站在兰玉窗前溜狗，都只看到紧闭的窗户，想着也许兰玉外出了。

    “这孩子，不知出什么事，你看这新鲜的豆角，全烂了。”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将冰箱里的蔬菜也拿出，放进塑料袋里。

    “你去看看吧，我腿脚不好，爬不了楼梯的。”

    李聿青拎着袋子，站在兰玉楼下。

    这个场景他想过无数次。

    这一世他投胎为官场家，来扬州基层出差。李聿青为北方人，吃不惯南方菜。他根据地图，来到非闹市区，想吃稍微正宗一点的北方菜。

    这里的建筑古色古香，一看就上了年纪，李聿青小心地开着车。

    兰玉就是在此时出现的，拎着袋子慢慢出现在车前。

    李聿青一眼便识出了他，忍住跳动的心，无声道“兰玉。”

    他终于找到他了。

    随即编了个蹩脚的借口，在此地居住了下来。

    思绪闪回，李聿青犹豫再三，敲响了眼前的木制门。

    再第三次响声中，兰玉开了门。

    “兰玉，这是张奶奶…”李聿青望着兰玉艳丽的脸发呆，想伸出手抚摸又不敢，仿佛又回到了上世的李二爷。

    “我知道了，谢谢。”兰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袋子。

    “还有事吗？”

    “没有…有…”李聿青含糊道，他探出身体想看清房内，满脸写着我想进去看看。

    “砰。”木制门猛得关闭，李聿青咳嗽几声吃了满嘴灰。

    接连几天，兰玉还是没出过门。李聿青狗也不溜了，拴在了张奶奶家，说自己要出差几天。

    第二天，张奶奶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人影的兰玉，眼睛更大了，显得更像个女生。

    张奶奶继续从冰箱里翻着东西，被保鲜膜包裹着。“兰玉啊，生病了吗，这几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