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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嘉英点头。

    又问，你想看看mama吗？

    白嘉英犹豫了一下，点头。

    李蕙敏重度烧伤，全身百分之82％的皮肤损毁，加上服用大量安眠药，送至医院抢救一天一夜，仍在昏迷中。

    白嘉英的姥爷拄着拐杖守在病房前，白樟看到自己这位曾经的老领导、如今的岳父，心里五味杂陈，愧疚难当，他拍了拍白嘉英的肩膀，白嘉英走上前去叫了声姥爷。

    隔着玻璃，白嘉英看到了躺在无菌病房里的mama。

    从头到脚，全身都裹着厚厚的白纱布，有些地方渗出了黑红色的血液和黄绿色的细胞液，看上去像恐怖片。

    他趴在玻璃前，心里意外没有太多感伤。大概是从意识到mama要带着他自杀起，他对母亲的爱就消失了。

    为了不影响小孩，姥爷和白樟很快就把白嘉英抱走了，回到病房后，白樟试探着告诉白嘉英：“要是以后mama不在了，你要坚强一点，独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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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嘉英猜，mama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竟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第二天早上，护士来帮他换药，白嘉英的后腰处有部分烧伤，他自己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伤到的了。

    换药的时候，白嘉英故意试探护士，问mama什么时候能治好，他想mama了。护士知道他的情况，只当他是孝子，安慰道，没事的，mama很快就痊愈了，见白嘉英不说话，又哄他，说mama很爱你的，大火来的时候一直把你护在身下，你要乖乖的，早点康复，mama才会开心。

    一天之后，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李蕙敏病逝。

    白樟难得一见地红了眼，他大约是有几分后悔的，李蕙敏的父亲对他则是彻底的无视，他知道伤害自己女儿的是谁，更清楚当初纵容这个穷小伙一步一步登上高位的人，正是利欲熏心的自己。

    一天后，李蕙敏的尸体被送进灵堂，往日亲友逐一过来悼哀。

    白嘉英穿着孝服哭丧，从白天哭到夜里，嗓子都喊哑了。

    所有往来者都心疼这个年幼丧母的孩子，安慰他，甚至抱着他一起痛苦。

    神经质的李蕙敏在此刻达到了人生中最好的风评，无人不赞叹其蕙质端雅，不叹息其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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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灵堂空无一人，几盏蜡烛昏暗地摇晃着，衬得堂内的菊花、纸花白的发绿。

    白嘉英偷偷摸摸的溜到棺材旁，他心里怀着好奇，想看看李蕙敏到底烧成什么样了。

    每个人都以为是李蕙敏母爱发作护着他，只有他自己知道，李蕙敏烧成这样全是他的缘故。

    爸爸说，明天下午李蕙敏就要被送到火葬场了。到时候烧成灰，白嘉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所以他想趁最后的机会，看看，看看李蕙敏成什么样子了。

    棺椁并没有关上，白嘉英扒在木板边踮起脚往里看，他有点失望，因为李蕙敏除了衣袖露出了，其他部分全部被菊花遮盖着。她被烧伤的厉害，这样也是为了体面。

    可白嘉英想看的不是这个，他伸手扫开李蕙敏头上的花，露出了以下全貌。

    “呕。”

    真恶心。他有点想吐，黑焦的皮肤皱皱巴巴，眼眶凹陷，像一具干尸，更可怕的是，她都死了，那些皮肤碎屑却黏糊糊的，把白色的菊花都弄脏了。

    还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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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灵堂里点了大量的檀香，她还是浑身发臭，像厕所，像下水道。

    白嘉英快要吐在她的尸体上了，他把菊花扒拉回原位，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赶紧回了房。

    那恶心又骇人的画面在他眼前一直挥之不去。

    躺在床上，他又想起了往日李蕙敏或刻薄或温柔的模样，那些画面最后都变成了棺椁里黏糊糊的、漆黑的尸体。

    白嘉英不敢相信，他竟让这种东西趴在自己身上，直到被救出去送进医院才被分开。

    从这夜起，他的梦魇开始了。

    小姑抹了抹眼泪：“嘉嘉那孩子多可怜，从小就没有mama，你那么忙，都很少关心他……而且林可瑜在的时候总偷偷欺负嘉嘉，那时候他还小，谁都不管他，他能怎么办……”

    林可瑜是白樟的续弦，也是白樟曾经的秘书。

    “这是他现在混账的理由吗？”

    “那你当爹的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小姑吼他：“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给嘉嘉换衣服，他大腿根有好多疤，我问他怎么弄的，他说是小时候mama不小心弄的，你知不知道李蕙敏在虐待嘉嘉？我不说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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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樟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想管，便一直催眠自己：天底下哪儿有真的会伤害孩子的母亲。

    “嘉嘉小时候多好的孩子，现在这样，你不心疼他，不关心他，就想把他甩出去，那你当初干嘛要生他？生了又不管，你当爹太失败了。”

    白樟哑口无言。

    他知道白嘉英小时候受了太多委屈，也知道另娶会让白嘉英的身份变得尴尬，可他至始至终都把自己和自己的事业放在了第一位。

    林可瑜的离开固然可惜，可他更不满的是白嘉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对他而言，一个稳定的、优评的家庭和一个正面积极的子女也是组织考量他的重要内容。

    而白嘉英对林可瑜做的事，造成的谣言，对他产生了太多负面影响。

    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呢。

    他为了仕途，娶了李蕙敏，却没有善待她，李蕙敏生的儿子就反过来克他。

    都是造孽。